《水浒傳》人物塑造有什麼特點?
(1)人物核心的建立
《水浒傳》不同于以往古典小說以叙事為主要手段的傳統結構,而改為以記人為主,即從情節小說轉變為性格小說。之所以這樣說是有一定依據的。《水浒傳》的主人公不是一兩個人,而是一個群體——梁山好漢。特别是在前七十回當中,梁山好漢的故事不是圍繞一個人展開的,而是圍繞不同的人展開的,各部分又是相互獨立的,甚至可以單獨拿出來作為一部小說。《水浒傳》可以看成是部分主人公的人物傳記。就像金聖歎說的那樣:“《水浒傳》一個人出來,分明便是一篇列傳……。”
《水浒傳》在的這種“紀傳體”的寫法,開白話長篇小說人物塑造藝術之先河。這是我國第一部以人物為中心的長篇章回體小說,為後世小說的創作有着極其重要的影響。我們可以把《水浒傳》的前七十回看成是部分主人公的人物傳記,這些人物傳記分為三類,即單傳、合傳和類傳。單傳是一人一傳,以一個主人公為中心,如“武松傳”、“林沖傳”、“宋江傳”等。合傳是記二人或二人以上的,由于幾個身份地位各不相同的人之間的故事有密切聯系,所以放在一起寫。如“盧俊義燕青傳”、“楊雄石秀傳”等。類傳則是把同一類人物的活動,歸到一個傳内,即把職業和身份相同或相似的同一類型人物放在一起寫,如“阮氏三雄傳”、“孫立孫新傳”等,筆者認為全書重點塑造的正面人物可歸為一類,這一類人物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即“梁山好漢”。因此全書又可看做是梁山一百單八将的一部類傳。
《水浒傳》以人物傳記形式展開故事情節的藝術結構,體現了作者把描寫焦點放在人物塑造上的自覺意識,在叙事結構中建立起人物核心,基本上完成了描寫重心從“叙事”到“記人”的模式轉換。
(2)人物類型的形成
“類轉”中的人物形象實際上基本形成了類型化典型形象,周來祥先生認為,人物形象的類型化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在塑造類型化典型形象的時候,《水浒傳》主要采用了兩種表現方式:以類相聚和同類重現。
所謂以類相聚,是指把性格、職業、生活背景等方面較為相似的人物放在一起進行塑造。如在第四十九回《解珍解寶雙越獄孫立孫新大劫牢》中出場的解珍、解寶這兩個人物就是放在一起來寫的。書中對兩人的出場描寫是:
“且說登州山下有一家獵戶,弟兄兩個,哥哥喚做解珍,兄弟喚做解寶。弟兄兩個都使渾鐵點鋼叉,有一身驚人的武藝,當州裡的獵戶們都讓他第一。那解珍一個綽号喚做兩頭蛇。這解寶綽号叫做雙尾蠍。二人父母俱亡,不曾婚娶。那哥哥七尺以上身材,紫棠色面皮,腰細膀。那個兄弟解寶更是利害,也有七尺以上的身材,面圓身黑,兩隻腿上刺着飛天夜叉;有時性起,恨不得騰天倒地,拔樹搖山。”
從上述文字中我們可以看出解氏兄弟具備多處共同特征,兩人出身都是獵戶,使用相同的兵器,武藝都很高超,父母雙亡,都不曾結婚,都是七尺以上身材。兩人的相似之處極多,在書中的一切行為都是共進退的。如一起射中老虎,一起被人冤枉下獄,一起越獄逃跑,一起上梁山,甚至在後來征方臘的過程中,一起摔下懸崖喪生。解珍解寶是《水浒傳》中武藝高強,忠義雙全,勇于自我犧牲的一類英雄的典型形象。
如果說解珍解寶之所以放在一起來寫,和他們兩人是親兄弟有關的話,那麼杜遷、宋萬和朱貴的“類傳”則更明顯的體現了“以類相聚”的表現手法。杜遷、宋萬和朱貴在第十一回中同時出場,他們三個可以說是梁山泊的“三朝元老”,曆經王倫時代、晁蓋時代和宋江時代。是梁山基業的開創者。在林沖上山之時,面對王倫對林沖的猜忌和嫉妒,杜遷等三人表現出的性格特點是是非分明,富有正義感,以大局為重。而後林沖火并,晁蓋成為山寨之主,這三人又主動讓賢,體現的是忠厚老實,心胸寬廣的性格特點。他們三人是梁山好漢中能力雖無過人之處,但為人豁達,有集體觀念的一類英雄形象的代表。因此被歸為一類,集中進行形象塑造。
所謂同類重現,則是類型化典型形象在行文中重複出現。正像金聖歎在《讀第五才子書法》中說的那樣:“江州城劫法場一篇,奇絕了;後面卻又有大名府劫法場一篇,一發奇絕。潘金蓮偷漢一篇,奇絕了;後面卻又有潘巧雲偷漢一篇,一發奇絕。景陽岡打虎一篇,奇絕了;後面卻又有沂水縣殺虎一篇,一發奇絕。真正其才如海。劫法場,偷漢,打虎都是極難題目,直是沒有下筆處,他偏不怕,定要寫出兩篇。”其實有些題目并不僅僅是重複了一遍,如“淫婦”類人物形象,除了潘金蓮和潘巧雲,還有閻婆惜,還有盧俊義之妻賈氏,他們都是年輕貌美的有婦之夫,都背叛自己的丈夫與外人私通,結果都是被人殺死。殺虎英雄除了武松和李逵,還有解珍解寶,無論是“淫婦”還是“殺虎英雄”都屬于類型化典型形象,這些典型形象在全書中反複出現,更加深刻地給讀者留下了更加深刻的難以磨滅的印象。這種同類重現的現象在《水浒傳》中并不少見,可見這是作者在塑造類型化典型人物時常用的一種表現方式。
《水浒傳》的作者通過以類相聚和同類重現兩種藝術手法,完成了作品人物類型的形成,塑造出了一大批不朽的類型化典型形象。
總而言之,《水浒傳》打破了傳統古典小說以叙事為主的結構,實現了由“叙事”向“記人”的模式上的根本轉換,是中國古典小說在人物塑造方面的一次具有裡程碑意義的飛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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