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高克恭 方棹吟秋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扼要高克恭(1248-1310),字彥敬,号房山,元代著名詩人、畫家。祖先是西域回鹘(現今新疆維吾爾族)人,後東遷山西大同。父親名亨,字嘉甫,遷居燕京(今北京),對詩、書、禮、易、春秋和宋代程朱理學頗有研究。官至刑部尚書。善畫山水,墨竹。初學米芾父子,晚年糅合李成、董源、巨然等多家風格而自成一家。專取寫意氣韻,亦擅長墨竹,與文湖州并馳,造詣精絕。尤以煙雨林巒的描繪最為精絕。時與趙孟頫、商琦、李衎并稱“元四家”。亦有将趙孟頫、高克恭、黃公望、吳鎮、倪瓒、王蒙合稱為“元六家”。
元 高克恭 春山欲雨圖 絹本墨筆 100.5 x 107 公分 上海博物館藏
《新元史·高克恭列傳》高克恭,字彥敬。父亨,字嘉甫,有時名。世祖時,台、省交章論薦。召對便殿.稱旨,世祖欲官之。固辭,歸老房山卒。克恭傳家學,于群經奧義,靡不研究。江南平,選授行台掾。從禦史大夫相威入觐,世祖顧問再三,曰:“是高嘉甫兒耶?"賜鈔二千五百貫。二十五年,入為監察禦史。是時,桑哥秉政,擢克恭右司都事,克恭剛直不阿。明年,随使江淮行省,考核簿書文法,吏多媚上,務求嚴苛,克恭獨持以平恕。出為江淮行省左右司郎中。浙西公田七十五萬頃,克恭視民所輸,較私田增二十倍,奏言:“今吏民交困,宜講求良法,保固邦本,不當重為煩擾,複循舊弊。"疏入,不報。有以朝命至杭增湖東夏稅者,自執政以下皆取認狀,獨克恭不肯。比去,克恭徐語之曰:“吾才不逮子遠甚,子昔官于此不能增,而謂吾能耶?子毋重瘠吾民。"事卒寝。元貞二年,遷山南河北道廉訪副使。時暢師文為佥事,克恭奏言:“師文曆中外幾二十年,臣資曆尚淺,師文學行遠出倫輩,非臣所能及。況臣素兄事師文,一旦躐居其上,情實不安。”明年,乃擢克恭江南行台治書侍禦史,師文亦改山東道,入為國子司業,人皆多克恭之讓。克恭抵任,條上興學校、選真才、汰冗官、增吏俸,慎刑獄五事。又言:“朝廷累放诏旨,議行貢舉法,而權臣扳引朋類,沮格不行。今所至乏才,宜設科取士以副上意。”五年,敕克恭與直學士王約赈京師水災,惠利周浃,民德之。克恭在刑部,與同官議事,不肯曲意附和。及去,凡克恭所定者,胥吏皆準為程式。克恭詩自得天趣。畫學米芾父子,後用李成、董元法,造詣精絕,尤工墨竹,與宋文與可齊名。
元 高克恭 林巒煙雨圖軸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族屬高克恭是元代著名的少數民族畫家,按照今天的民族識别,很難把高克恭歸類到哪個民族。有學者認為他應該是回族,也有人認為他應該是維吾爾族。《故太中大夫刑部尚書高公行狀》中“其先西域人”的表述,使得後人對其族屬的表述紛纭。近代的論證主要集中在兩種說法上。一說維吾爾人,一說回回人。“其先西域人”的“先”是何人?鄧文原在《行狀》中提到高克恭的曾祖父時用了“曾祖某”與“譜碟散佚,莫迹其所始”。可見,其曾祖父輩以上不是功業顯赫的名門,所以無事迹可述;所謂的“先”,也就表明其曾祖父以上是生活在西域的,高家是從祖父輩移居大同的。從相貌特征上來看,朱德潤雲:“高侯回纥長髯客,唾灑冰纨作秋色。”張雨雲:“我識房山紫髯叟,雅好山澤嗜杯酒。”可見高克恭具有西域人的血統應該是無誤的。除了鄧文原的記載之外,相關的證據還有:“西域高侯自愛山,此君冰雪故相看”;“西域才人畫似詩,雲山高下墨淋漓”以及“房山居士高使君,系出西域才超群”;這些與高克恭同時或稍晚元人的詩句也表明,高克恭是西域人在當時具有廣泛共識的。
元 高克恭 山水故宮博物院
藝術成就與影響高克恭是宋末元初繪畫風格轉變時期的重要代表人物。他雖然是出身西域的少數民族,但漢文化修養極高,去世前還特命喪葬“用朱文公法”,無疑是一位漢化的代表性人物。仕于南方時,他酷愛錢塘山水,餘暇則呼僮攜酒,杖履登山,留連盡日。畫以山水、墨竹著稱,兼及蘭惠梅菊。山水始師二朱,後學董源、李成、巨然,墨竹學黃華,集衆家之長而“大有思緻”。時人詩稱:“近代丹青誰自豪,南有趙魏北有高”,與趙孟頫南北相對,為一代畫壇領袖。畫竹則獨步于時,後人有稱:“前朝畫竹誰第一,尚書高公妙無敵”。山水則主一代風尚,所謂“世之圖青山白雲者,率尚高房山”。在江南做官時,常與名士李仲芳、梁貢父、鮮于伯機、柳貫、虞集等交遊,切磋技藝,與趙孟頫尤稱至交,經常揮毫合作。平時不輕于作畫,而喜于酒酣興發之際,好友在側,為之鋪紙研墨,乘快為之,《圖繪寶鑒》的作者夏文彥稱其畫“怪石噴浪,灘頭水口,烘鎖潑染,作者鮮及”,可見他喜用潑墨寫意,畫風形神兼備,氣韻閑逸,元氣淋漓,天真爛漫。去世後,遺墨一紙,價值百千缗,因而,出現了許多刻意臨摹的作者,傳世赝品也比較多。
元 高克恭 林壑高風軸 72.4x38厘米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趙孟頫曾在《墨竹坡石圖》中題詩曰:“高侯落筆有生意,玉立兩竿煙雨中。天下幾人能解此,蕭蕭寒碧起秋風。”高克恭的墨竹既重形,又重神,孤高清秀,出人意表,雖是寫竹,實是寫人,落筆潇灑,秀雅中人,趙孟頫稱其人品高,胸次磊落,故所作看似遊戲,卻能不流于俗格。在元代各民族文化大融合、文人畫發展的進程中,他和趙孟頫的美術成就都是足以令人稱道的。
元 高克恭 春溪雲樹圖 手卷設色絹本 成交價93.5萬元
高克恭同時也是元代著名的詩人,詩風“神超韻勝”,另有一派奇秀之氣,《元文類》選西域詩人五家,他的詩作在數量上僅次于馬祖常。此外還精于書法、名畫、古器物的鑒賞。文集有《房山集》一卷(《元詩選》)、《高尚書文集》(《式古堂畫考》,有王士熙跋)與《高文簡公集》七卷(《千頃堂書目》)。
元 高克恭 春山晴雨圖軸絹本,淺設色,縱125.1公分,橫99.7公分。台北故宮博物院元藏
高克恭與趙孟頫《日下舊聞考》中說:“高尚書畫在元時推為第一。”臨川危素贈詩雲:“房山居士高使君,系出西域才超群。”《鐵綱珊瑚》一書中說:“高尚書彥敬,西域人,善畫,青山白雲,甚為緻遠。詩亦有唐人意度。有絕句雲:無限紅塵随馬足,春光更比路人忙。”《房世縣志》介紹他說:“其先西域人,公家房山,仕元官至刑部尚書,博學能文,善畫寒林墨竹,趙魏公、虞文靖公多稱之。”從這些評論中,可以看出,高克恭在詩畫上造詣精絕,知名度甚高。但他雖官位顯赫,卻政績平平,僅留下一個刑部尚書的虛名而已。
元 高克恭 仿米家山水 手卷設色絹本 成交價299萬元
高克恭生于南宋末年,早年學習南宋著名畫家米芾的山水畫,但他又從米氏山水畫中得到啟發,并将米氏山水發展到一個新的高度。米芾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他從人生如朝煙暮雨的悲觀的佛教觀念出發,一反宋代宮庭畫派的刻闆、工細的繪畫風格,而用大、小墨點來點染山水,使畫面産生一種虛無缥缈的藝術效果。高克恭則在這種風格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将水墨吞吐,雲煙出沒之妙一洗而為翠滴玉流,青山白雲之奇,從湖山清曉之景,一轉而為寫夜色微茫之勝,陰晦明晴,千變萬化,獨劍一格”(近代畫家張翼人語)。故而,高克恭的畫被人稱為“一代奇作。”元代著名畫家文征明說:“南宮已矣壯矣死,百年惟有房山耳。”認為南宋畫家米芾(南宮)和五代時的畫家董源(北苑)死後,隻有高克恭才是百年少有的大畫家。這個評價雖然有點誇大的成份,但卻也說明高克恭的巨大藝術成就。
元 高克恭 米氏雲山圖美國明尼亞波利斯藝術館藏
高克恭才華橫溢,喜好杯中物。他每遇酒酣興發,或好友在前,他則随興研墨揮毫,憑借酒後的豪情,随意揮灑。這樣的即興之作,雖丹青妙手也難以臨摹。他性格孤傲,不善與人交際。對于世态炎涼,人情冷暖,他淡然處之,但隻要他認定為知已,則肝膽相照,一諾千金,終身不疑;若遇感情不合者,雖達官顯貴他也不屑一顧。他的好友鄧文原在介紹他時說:“公性極坦易,然與世落落寡合,遇知己,則傾肝鬲與友,終身不複疑貳。公在杭,愛其山水清麗,公退,即命童絜榼攜枚履,适山中,世慮冰釋,竟日忘歸。嘗見公作畫時,雖貴交在側,或不暇顧楫,有譏其簡傲者,久乃識其真。浙右多豪門大族,或飛語污公,公亦不為棄。暨北歸,行李無長物,貸與人而後具舟費。”堂堂一位刑部尚書,徒“多豪門大族”的江浙辭官北歸時,靠典賣行李來付車船費,這種清貧的生活和孤傲的性格,在當時是少有的。
元 高克恭 秋山暮霭圖卷紙本設色,47.5×84cm。故宮博物院藏
高克恭的孤傲,還表現在他對朋友的真摯上。趙子昂是他的好友,同時也是當時的名畫家。曾寫詩稱贊高克恭說:“高侯胸中有湖月,能照山川盡毫發”、“最愛尚書山水,絕與畫史離群”。對于朋友的稱贊,高克恭卻毫不謙虛地回敬道:“子昂寫竹,神而不似,仲賓寫竹,似而不神。其神而似者,吾之比兩君也。”趙子昂是翰林院學士,官封魏國公,又是宋太祖的十一世孫,皇室的後裔,而李仲賓官拜集賢殿大學士,吏部尚書。他們兩人都是高克恭的好友、同僚,而且在書畫上的造詣都不在高克恭以下,但高克恭卻毫不客氣地指出他們在畫竹上不“神”、不“似”的缺點,并自稱自己具備他們兩人“神而似”的優點。這裡,沒有絲毫文人相輕的譏諷,而是他堅持自尊的孤傲性格的表露。元代是一個多民族大融合的時代。元世祖滅宋統一中國以後,把全國人分成蒙古人、色自人、漢人、南人四個等級。這四個等級在政治上、經濟上都是不平等的。同時,元代社會又将社會各界人分成十級: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知識分子比娼妓都不如,排在“臭老九”的地位上。政治地位的不平等,使人民隻能從虛幻的來世去尋求精神的安慰與寄托。同時,經過了多年的戰亂和殘殺之後,統治者與被統治者都希望得到一個較為安靜的環境。為了更好地進行統治,元朝統治者有意識地保留了原中原地區的封建制度,同時在宗教上實行寬容政策,在大力提倡儒學的同時,允許各民族的宗教存在。因此,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佛教、道教等宗教都在各族人民中得到發展。高克恭是西域人,信奉伊斯蘭教,在政治上屬于第二等級——色目人,但他又是屬于“臭老九”之列的知識分子、(當然與政治地位低下的一般儒生不同),因而,他一方面高官顯爵,當着刑部尚書,另一方面又同普通老百姓一樣,在迷茫的宗教氣氛中去尋求精神上的安慰。這種矛盾的心理,可以看作他學習并發展表現朦胧意識的米氏山水的思想基礎。同樣,他這種心理,是否也是形成他鐘情于湖光山色,嗜好杯酒,不喜交際的孤傲性格的原因呢?(戴家斌《房山的一代名人高克恭》)
元 高克恭 春雲曉霭圖紙本設色,138.1cm×58.5cm。故宮博物院藏
對米家山水的發展中國傳統山水畫領域,米派山水是構成文人山水畫派系的一支重要流派,自宋代米芾、米友仁父子開創以來,曆經數百年而代有傳人,至現代山水畫領域,米派山水畫技法表現力也是很強的。明清正宗文人畫家将米派山水畫推崇為“逸品”,這是文入畫的很高品位。在曆代米派畫家中,其中米友仁、高克恭、陳複明三位,可稱的上宋、元、明三朝的代表畫家。(米友仁、陳複明在此暫且不談。)
元 高克恭 雲山圖 立軸 水墨紙本 香港蘇富比秋拍成交價163萬元
高克恭是繼米氏父子後擅畫雲山墨戲的一代名家。二米所創雲山在宋代反響并不大。北方金朝有位叫王庭筠的,專學米派山水,當時有人說他的畫不在米芾之下。到了元代,卻湧現出一批追随者,如高克恭,方從義,郭畀等,其中高克恭是最有創意者。《圖繪寶鑒》記載他“善山水,始師二米,後學董源、李成。”其成熟的畫風,實是融彙了二米和董巨之長而自成一格。作品中多采用高遠全景,中央主峰兀立,山腳林木,窠石、溪流、屋宇穿插,組成簡中有繁的景緻,合于法度又富動感,山形坡石用墨線勾勒出明确輪廓和結構,并以披麻皴展現紋理層次;樹幹變時用線條勾皴,這些都體現董巨的造型規則,隻是有所簡化和樣式化。而點的運用則主要繼承米氏的“落茄皴”但亦加以分離,簡化和縮小,并進—步強調幹濕,濃談和大小錯落的變化,橫點成為既具有一定法度的造型手段,也不失獨立的筆墨趣味,這種源于二米,又加變化的點子,被稱為。“豆瓣皴”。高克恭的雲山将無法度可依,偶然性較強的墨手法,變為相對穩定的呈一定可依程式的表現形式,既簡潔閑逸,又筆精墨妙,防止一味簡而走向率易,對米氏山水是一重大發展。高克恭存世的雲山代表作是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的《雲橫秀嶺圖》軸和故宮博物院的《春雲曉霭圖》軸,兩幅堪稱姐妹作,無論景緻、構圖、筆墨、意趣等,在體現米派山水風格的基礎上,又突出了自身的創造。可以說高克恭在中國山水畫史上有其獨特的地位,尤其在繼承和發展米派山水畫方面有特殊的貢獻。(王書樵《高克恭與米派山水畫》)
元 高克恭 雲橫秀嶺圖 絹本設色 182.3 x 106.7 公分台北故宮博物院藏(另開)
高克恭、鮮于樞以及李衎之間的藝術交往高克恭生于蒙古定宗三年(1248年),卒于元武宗至大三年(1310年)。按其族源,屬于色目人。其父對經學很有研究,高克恭蚤習父訓,于經籍奧義,識悟弘深。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高克恭開始在江南為官,時任江淮行省左右司郎中。而此時李衎正是江淮行省員外郎,屬于高克恭下級,年齡長高克恭三歲。鮮于樞則時任江浙行省都事,年齡長高克恭兩歲。可以說三人是至交,而且與趙孟頫、鄧文原、郭畀、仇遠等關系都極為密切。他們即代表元初時最上層的文人圈子經常集會論藝。
元 高克恭 墨竹坡石圖(雨竹圖)立軸,紙本,設色,縱121.6厘米,橫42.1厘米。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高克恭精于山水又善寫竹,山水初學二米,晚年上溯董、巨,墨竹初學黃華老人、王澹遊父子,後上溯文同。高克恭的墨竹淵源與李衎學竹是完全一樣的,李衎又曾藏有文同墨竹數本,這對于高、李二人學文同墨竹更是得天獨厚。鮮于樞又是當時的大藏家,還曾指點李衎上溯唐、五代時雙鈎設色法寫竹。這更加說明三人的交往之深。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趙孟頫與高克恭、鮮于樞亦為至交,而且趙孟頫在詩、書、畫各領域是一位全才,隻談及繪畫,趙孟頫也是一位集大成的多面手。書法在當時與鮮于樞、鄧文原并舉,繪畫與高克恭比肩,并且子趙雍、外孫王蒙三代皆為元代大家。其影響力可謂是貫穿了整個元代文人階層。(王博《吳鎮繪畫風格形成之探讨》)
我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