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

一個人扶着鼈殼的門框探了個身子出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薛。

老薛手裡火柴的火焰輕輕抖了一下，卻沒擡眼，輕問：“有什麼事體？”

那人鑽出了鼈殼，在船闆上站定，夜枭般的聲音好像從幽冥地獄中傳了過來：“沒事，弄好嘞。”

老薛點着了煙，放嘴裡一口吸去了半截，看着對面渾身血迹、狀如惡鬼一般的蔣彪，呼地一口濃煙出來，聲音嘶啞得像磨砂輪機器：“船老大燒得一手好菜。”

蔣彪嘎嘎笑了兩下，咣當一聲扔下手中被血水浸透的榔頭，轉身将鼈殼裡的五條屍體一一拖了出來，每個都是腦殼盡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喘着粗氣坐了下來，左手使勁抓着因用力過度在發抖的右手，希望盡快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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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薛難聽的聲音又響：“他們是嵊泗那邊出來的人，我表姐前幾年就嫁過去那邊一個鎮……擺酒那天酒席上有個冰糖甲魚，最好吃。”

蔣彪聽到後嘎嘎怪笑，說：“這船老大說還有個女兒在家，要不我過去那邊娶了她，擺酒席請你來吃冰糖甲魚。”

老薛轉頭看了一眼甲闆上躺着的被砸死的準女婿，歪頭回來看了蔣彪一眼，不再說話，叼着煙頭，起身将六個人貼身放的錢物全部摸了出來。

看着分成兩份仍然是厚厚的一沓錢，讓兩人的呼吸都滞了一下，心中狂喜。

兩人互望了一眼，老薛說：“都沉到海底。”

蔣彪點頭，兩人翻開挑上船的魚筐，把面上的魚撥開，把底下的石頭拿出來，将六條屍體和石頭都綁緊了，合力一一抛到海裡。

把鐵榔頭也扔到大海後，兩個人身上一絲力氣都沒有了，癱坐了下來，奮力地抽煙。

抽完三支煙，老薛的力氣恢複了些，站起來想駕駛漁船返回甯波，突然船身一晃，船嘎然停了下來，老薛差點沒摔倒。

蔣彪騰地站起來，四顧一看，原來漁船漂到一個島嶼的灘塗上擱淺了。

老薛看了看浪頭，判斷離漲潮還有一段時間，那時估計天也要亮了。

蔣彪看着東邊灰蒙蒙的天，說：“要麼棄船吧，這漁船20米長，我們兩個人推不到水裡。”

老薛點頭說：“嗯，隻能棄船了，把身上的血洗洗，看看這是哪個島。”

兩人用船上的淡水将頭臉雙手都沖洗幹淨，大衣外套的血迹不好弄，就脫了放進竹筐裡蓋好。

在天開始蒙蒙亮的時候，島上已經有人走動了，兩人悄悄下了船，挑着竹筐摸進一片箬竹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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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沒人注意的時候，蔣彪偷偷溜出去竹林外面查看，過了一會回到老薛身邊說：“這是定海的摘箬山島。”

老薛伸手摘了片箬竹的葉子，摩挲着，說：“應該是了，方向也對。以前外婆和姨媽她們帶我來過這個島，這裡的箬竹葉最适合用來包糯米粽子。”

蔣彪撇了撇嘴，說：“我家裡沒人會包粽子，有一年買過嘉興五芳齋的大肉粽，那個真他媽不錯。”

老薛說；“這個摘箬山島有渡口的，我們一會可以坐輪渡回去。”

蔣彪說：“說起粽子，我都有點餓了，等渡來也沒這麼快，剛才我出去看見路邊上有家面鋪的門開了，去吃碗面吧。”

老薛翻了翻眼睛，看了看天，說：“走吧，我也餓。”

兩人把竹筐拿上，走到那家面鋪前，面鋪是個夫妻檔，賣的是舟山海鮮面。

鋪裡熬着一大鍋豬骨雞架高湯，湯鍋旁整齊地擺着各色澆頭：帶魚、熏魚、基圍蝦、蟹、豆腐魚、小黃魚、花蛤、蛏子、牡蛎，還有許多種蔬菜和大排、小排、油渣，樣式齊全，可以說琳琅滿目，任君選擇。

老薛每樣都看了看，忍不住說：“喲，有小眼睛帶魚咧，霸道。”

老闆娘忙過來招呼：“是啊，是小眼睛，兩位吃面啊，澆頭随便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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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眼睛帶魚”是舟山人對雷達網帶魚的愛稱，它的特點是“三小一厚”，即個頭小，頭小，眼睛小，體厚，比普通帶魚豐腴。天氣越冷，口感越好，肉厚油潤，最是肥美。

兩人選好了面和澆頭，在面鋪裡面角落位置的桌子坐下來。

蔣彪用左手支着額頭，陰鹜的雙眼在遮掩下掃來掃去，警覺地留意着面鋪裡外的動靜。

老薛擺弄着桌上放的各種調料，拿起一瓶螺醬，臉上稍稍一愣，嘴裡嘀咕說：“彪子，這個味道不錯的”。

蔣彪看了一眼瓶子的包裝，頓了頓，說：“嵊泗螺醬，好東西！”

嵊泗盛産黃螺和辣螺，那裡的人将螺采回來洗淨、搗碎、去殼，用海鹽腌入味，再加糖、料酒和調料，做成嫩滑鮮香、口味獨特的螺肉醬。

不一會老闆娘将兩大碗霸道的海鮮面端了過來，兩人眼前一亮，也确實很餓了，放了調料後蒙頭猛吃。

面條柔滑、湯鮮味美，果然名不虛傳，其濃郁的湯底和各類海鮮形成特有的鮮香讓人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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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看了眼埋頭在吃的兩人，回身扯了扯正在做手工面的丈夫，輕聲說：“這兩個不是我們島上的人，從來沒見過的。”

摘箬山島上隻有134戶人家，大多都互相認識，兩個面生的人一大早突然出現在島上，自然覺得有點蹊跷。

丈夫手沒停，跟妻子悄聲說：“你少打聽。”

這時蔣彪如電如針的目光射了過來，老闆娘突然感到脊背一陣發涼，趕緊蹲下給鍋爐添柴，不敢回頭再看。

直到兩人吃完結賬走出了面鋪的門口，老闆娘心裡才松了一口氣，那個大塊頭的眼睛真是太吓人了。

老薛和蔣彪提着竹筐，走到海邊的渡口，等了沒多久，輪渡過來了，兩人不急不緩地登上去，買了去甯波的票後，就坐在角落裡閉目養神。

旁邊有人在議論，渡口稍遠處擱淺的漁船不知道是誰的，也不見有船員下來。

兩人低頭眯着眼睛假睡，留意着這些人議論的内容。

直到輪渡起錨，徐徐向大海開去，馬達聲隆隆蓋過了遠處那些人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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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依然灰蒙蒙的，遮住了剛升起的太陽，海風濕冷地吹在臉上，令人面部僵硬。

緊挨着兩個人坐的那人在翻着黃曆。

今日二月十九，五行爐中火，沖猴煞北。

宜：入殓除服，安葬破土；

忌：結婚嫁娶，開業開市。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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