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門遁甲》:偷懶任性,本質上是個段子電影
《奇門遁甲》是徐克和袁和平的第八次合作。在此之前,他們合作過《黃飛鴻2》《鐵馬骝》《蜀山傳》等,無一不是武俠愛好者心中的經典。
這也是兩人時隔24年再度合作。
這次,徐克擔任監制、編劇,負責特效的部分;袁和平做導演、動作指導,負責動作的部分。如宣傳所說,兩人要聯袂講述一個“中國武俠大戰外星人”的故事。
然而,從成片來看,作為一部電影,《奇門遁甲》遠遠不合格。
豆瓣盛傳“低分信豆瓣,高分信自己”定律,這次可以信。
想看什麼是“奇門遁甲”?算了吧
光看“奇門遁甲”這個詞,你會想到什麼?占蔔、法術、謀略?
嚴格來說,它是中國神秘學中預測學的一個特有門類,但後來被民間神化為一門法術,演變為三國演義中諸葛亮借東風的神通,至林正英降妖除魔的本領。
作為古代術數,奇門遁甲在今天也魅力不減,許多人好奇它、談論它。它是國人心中神秘的一角。
在知乎上,奇門遁甲是個熱門話題,不乏上千贊的内容。
袁和平曾透露,《奇門遁甲》有三層奇幻空間:“第一層是武俠,是中國人最熟悉也最向往的江湖;第二層是幻術,是令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熱鬧神秘的手段;第三層是天外來客,來到不屬于它們的世界,讓那些深藏不漏的高手被迫走上江湖,利用各種各樣的幻術來打敗它們,拯救世界。”
“武俠”加“幻術”,似乎,這将是一個充分展現中國東方秘術的電影。無論是奇門遁甲術的愛好者,還是僅僅對其如何呈現有所好奇的觀衆,都會因這個片名,對電影抱有期待。
但電影讓所有因“奇門遁甲”而來的觀衆失望了——它與這個名字所包含的一切,幾乎完全無關。
海報的八卦元素,正片全然隐形。
《奇門遁甲》裡,沒有“奇門遁甲”,隻有原創的武俠功夫。
比如,電影在最開始說,奇門是指方位,而遁甲代表力量——等等,就算奇門遁甲可以有術數、法術等解釋,但“代表力量”?
原來在拍攝前,徐克曾尋找“奇門遁甲”到底是什麼:“我還探訪到一種解釋,說奇門遁甲其實是分開的。遁甲是隐藏在大自然時空裡面的能量,包含一些西方的科學。”
好吧,等于是個原創設定。
袁和平也曾表示:“奇門遁甲包括很多東西,天文地理、奇幻異術,而我們挑了一些比較有趣的東西來拍成電影。”
很美很東方……然而和電影的差别就像方便面廣告對比實物。
可惜,縱觀整部電影,雖然武俠打鬥不斷,可使用奇門術的霧隐門衆人,一句特别的術語也無。全片就看着他們擺pose之後,黑霧爆開,瞬間轉移——跟忍術似的。
唯一拿出個羅盤的女主鐵蜻蜓,從頭到尾也沒解釋過羅盤是什麼、有啥用,唯一沾邊的這個元素,在電影中都消失了。
霧隐門老大的眼睛能發黃光,嗯,全片也沒解釋這到底是啥,大概他黃光眼吧。
甚至,從服飾上,都看不出什麼特殊之處,霧隐門衆人穿着古代衣衫,可以是任何武俠片裡的人物。
純從服裝看,你能看出這是霧隐門的人嗎?
《奇門遁甲》不講“奇門遁甲”,就好比《盜墓筆記》不“盜墓”,披這個皮囊,是何苦?
就當奇幻故事來看,也挺糟糕的
在前期宣傳中,《奇門遁甲》的賣點是:“特效之王”徐克與“功夫之王”袁和平的結合。不說這是否言過其實,有意無意地,官方在宣傳中,始終忽略了一部電影的最大重點——故事。
這種忽略,現在看來,确實是因為故事實在拿不出手。
從線索來看,全片基本上抛棄了“伏筆”這個東西。
一開頭,伴随着一段特效,畫面中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蜘蛛腿,然後整隻猙獰的蜘蛛浮現眼前。
類似這種品種,看起來就像BOSS,對不?
如此酷炫,應該會在影片中隆重出場吧?過了很久,很久很久,電影放映結束。嗯,它再沒出場過。
此類BUG在觀影中簡直數不勝數,比如下面這隻長得很像紅色毛線團的妖怪,是全片的二号BOSS。
全片中,但凡到需要稱呼妖怪的場合,台詞都以“妖人”代替過去。大概很多人看完電影都不知道BOSS叫什麼名字。
這隻妖怪叫做“赤目”,這個名字隻出現過一次,在和大BOSS的對話中。赤目的來曆,是天外隕石。
電影開頭的隕石,預告片中顯示“天降赤目”。
和那隻蜘蛛的遭遇一樣,除了在電影片頭出現過一次,電影後半程完全就無人提到“隕石”這個事。除非你正好看過預告片,否則你壓根無法明白,這個突然鑽出來的紅色毛線團妖怪,是打哪兒來的。
再比如說,電影開頭,有妖人留下一幅《清明上河圖》,并交待“過兩個時辰之後來取”,然後就再無下文。影片中過了好幾天,到電影結束都沒人提這個事。那麼這個情節有什麼用?
還有全片最被诟病的一個情節——某人物在耗盡了全部能力之後,過了五分鐘就毫無交待地原地複活——這是在和觀衆的智商開玩笑嗎?
再來看角色塑造,徒有角色,沒有人物,完全是為情節而情節。
捕快刀宜長是什麼性格?你看完也不知道。
拿男主刀宜長為例,電影一開場,他在舉一個石鎖,看起來就是個肌肉發達的角色。畫面一轉,原來他是與人合謀騙錢,有着市井的一面。
這裡的筆觸本來很形象,但接下來,刀宜長作為捕快,非常熱心地抓捕逃犯,看起來又是個一腔熱血的愣頭青。危機時刻,更是挺身而出,完全是個傳統英雄形象,和前面的人設起了沖突。
到了後來,電影的每一個故事節點上,他都像是被故事推着走,而不是出于自身性格的決定。前面所設置的性格設定,對情節的走向根本沒有影響,角色本身也就變得面目模糊。
再說全片最關鍵的人物小圓吧,剛出場的時候,這姑娘是這樣的。
看到手上的書了嗎?是裝飾品(誤)。
在該傻的時候,導演就讓她強行智商下線,全程喊着要抱抱,宛若心智未開的兒童。到該聰明的時候,就能理解打耳光代表有感情這個邏輯,要“至少先給我十個”。
其智商忽上忽下,讓人想感歎:“導演叫你三更傻,不敢聰明到五更。”
整體來看,所有的人物都是跟着情節走,人物作出任何反應和行動,都不取決于其自身的性格,而取決于劇情的需要,因而就顯得莫名其妙。
情節銜接不暢,人物莫名其妙,劇情也真就隻是一句“中國武俠大戰外星人”就能講完。如果你想看到一個完整的奇幻世界,還真不要期待。
本質上,它就是個段子電影
《奇門遁甲》并非一無是處,它有着很多亮眼的瞬間。
比方說一開場,有個魁梧漢子端着一個水盆,裡面遊着一尾紅鯉魚,到客棧打尖住店。
長這樣,如果你是掌櫃,估計也不想接待。
掌櫃的嫌棄這人粗莽,有意刁難他:“本店有本店的規矩,寵物謝絕入内。”他指的寵物,當然是那條魚。
漢子沒辦法,生氣地說:“我把寵物吃了,可以吧!”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要上演活吃鯉魚時,盆裡的鯉魚瞬間變大,一口吞掉了漢子半邊身體。
雖然特效并不驚豔,但此處的效果非常到位。
原來,“寵物”不是指魚,而是指人。這種設計讓人眼前一亮。
不過,歸根結底,這裡的情節隻是要表現“一隻魚妖出現”,這個不錯的設計,僅僅是一個獨立成篇的“戲法”。
可此後,全片就是沒完沒了地給觀衆“變戲法”,從“大鼻毛”妝前妝後差别很大,到“是一個”與“十一個”的諧音梗,再到人肉錄音機等等橋段,一個個有趣的點抛出來,可互相的關聯性完全不存在。
就收個消息,用人肉錄音機真的有必要嗎?
單看每一個戲法,都還不錯。可電影是一個整體,而不是一個個戲法的連接。全是戲法,也組不成一部好的奇幻電影。
“戲法”和“奇幻”的關系,可以用“段子”和“喜劇”電影來比方。曾有人說,段子殺死了喜劇電影。
一部成功的喜劇電影,笑點不會建立在簡單的抖機靈之上,它需要人物、事件、情感的鋪墊,需要錯位、諷刺、沖突等種種元素的構建,它會讓觀衆發笑,但笑過了之後也會有豐盈的滿足感,因為笑點是與情節緊密結合的。
而段子則不同,段子隻是獨立成篇的“包袱”,無需種種烘托鋪墊。雖然段子能夠簡單地逗人一樂,但其情感内核是蒼白的,觀衆也無法理解導演想通過段子表達什麼。
段子控制得好,當然沒有問題,可如果一部喜劇電影純粹依靠段子的堆積來取樂,那麼剝離掉這些段子,其電影價值就蕩然無存——如果觀衆隻是想被娛樂,不如直接去看相聲。
再來看《奇門遁甲》,事情也是如此,真正要實現整個電影的奇幻感,故事需要有基本的框架和邏輯。僅僅着眼于設計戲法,就是偷懶任性了——試圖用堆積的戲法組成奇幻感,是偷懶;隻做自己擅長的戲法,無視更重要的全片架構,則是任性。
所以,本質上,《奇門遁甲》也就是個段子電影,它用一幕幕戲法去營造奇幻感,最終卻殺死了奇幻。
我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