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求子公寓」的女人們:60 萬一次,失敗後她被趕出了家門
上海集愛醫院旁,有一家傳說中的“求子公寓”。
集愛醫院是一家專攻輔助生殖技術的專科醫院,許多生育困難的夫婦前來求診。
他們大多結婚多年卻依舊未孕,嘗試過多種方法都失敗之後,最終走上了“試管嬰兒”的道路。
這是個極其漫長且煎熬的過程。
等待的過程中,未知、恐慌、期待等等無法自我排解的情緒,讓這些來來往往的求子夫妻們聚集在“求子公寓”報團取暖。
更準确地說,應該是渴望“求子”的女人們在這裡報團取暖。
她們把“生一個孩子”當成自己的目标,甚至不惜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不成功便成仁。”
她們抱着這樣的決心,把人生的幸福全壓在這 50%的可能性上。
可走到最後,就連她們自己都開始懷疑,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剛進入集愛醫院拍攝的時候,支持人楊媛草很局促。
她試圖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裡找到幾個願意聊聊的人,但人們看見她帶着攝像機就躲得遠遠的。
她主動上前搭讪了幾百個人,才找到幾個願意開口的。
小五是第一個坦然在鏡頭前坦然分享的人。
他說自己患有無精症,和妻子結婚十年了也沒能生個孩子,最近他們接受了醫院的方案,采取供精的方式,也就是利用别人的精子完成受孕。
雖然這樣生出來的孩子和小五沒有血緣關系,但他願意接受,“最起碼是她生的”。
從查出無精症到決定接受供精,小五和他的父母一直是主導的那個。
一開始他們糾結于“血緣”猶豫不決,後來又因為“傳宗接代”的壓力妥協。
至于“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母親”,好像隻被當成了一個“生育機器”。
“機器”隻需要提供子宮,不需要有什麼多餘的情緒,所以這一切還算順利。
而如果身份對調,不能生育的是女方,那麼情況就會馬上尖銳起來。
欣欣先天性卵巢發育不全,夫妻倆想要孩子,必須借用别人的卵細胞。
但在我國,卵子庫尚未建立,隻能依靠“愛心捐贈”。
少則三五年,多則無限期。
而且根據欣欣的身體情況,就算等到了贈卵,成功受孕的幾率也不是很大。
盡管她和丈夫感情甜蜜,但婆家還是下了最後通牒——
未來一年之内,懷不上就離婚。
關于未來,他們已經不敢再想。
“你覺得你們如果沒有孩子的話,還會在一起嗎”
“反正現在就是盡最大努力走一步算一步”
三十而立,娶妻生子。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圍繞着他們,逼迫着他們,不得不妥協,讓步。
最後取舍。
“如果沒有父母,沒有這親戚,我倆不生孩子,一輩子不生都那都行。
可世界不是就兩個人的世界,你過年不串親戚了嗎,是吧。”
最後,
他選擇了世俗标準裡成年人的臉面,
放下了曾經宣誓一輩子的妻子和愛。
和欣欣一樣,來自四川的文霞結婚多年也沒能如願生下一個屬于自己的寶寶。
三年前,文霞就嘗試過一次“試管嬰兒”,失敗了。
現在,她再一次來到“求子公寓”,帶着這幾年攢的全部積蓄,押上了未來人生的全部希望。
用楊媛草的話說:“她完全是為丈夫而生。”
甚至帶着讨好的意味。
過去,她覺得有沒有孩子無所謂,現在,她說:“感覺生不出小孩好對不起他。”
為了彌補“生不出孩子”的“過錯”,文霞努力讓丈夫開心。
兩人走路,她會努力跟上丈夫的步伐;說話的時候,她會彎下腰别過臉湊到丈夫那邊。
吃飯時,丈夫一聲不吭,她就主動找話題說“我感覺好好吃啊”,語氣試探,眼神也試探。
要是丈夫還不理她,她就自己給自己打圓場說“多吃點,好好吃”,然後低頭使勁扒飯。
有時候文霞會問丈夫想要男孩女孩,他回答“都可以,最好來倆”,
這是他唯一願意和文霞好好說話的時刻。
工廠請不了假,文霞一個人到上海做人工受孕。
為了省兩千元麻藥錢,她甘願忍受小拇指粗細的取卵針直接刺入皮肉的劇痛,
楊媛草問她疼嗎,她說“不疼,我希望再多來幾下,來一下就有一個卵泡,就能夠實現我丈夫的願望。”
要是不能實現呢?
她沒敢直接問丈夫這個問題,隻能苦笑着調侃:
“那就讓他再找一個。”
“那你怎麼辦呢?”
“再找一個為他生孩子呀。他很想要個小孩,我生不出來,隻能這樣。”
同樣身為女人的楊媛草讀懂了文霞的“口是心非”,哪個妻子真的願意讓丈夫找其他女人?
她隻不過是小心翼翼地說氣話,又不死心地試探。
她多希望聽到丈夫說一句“我不會的”,可回答她的隻有長久的沉默。
更可悲的是,就連她自己也默許了這種沉默,
一種對于女性“應該”為生育受苦的默許。
不幸的是,這一次文霞還是失敗了。
湊來的錢花光,文霞被丈夫和婆婆趕出了家門。
心灰意冷之下,文霞提出了離婚。丈夫同意了,要求是讓她把人工受孕花的 60 萬還給他。
導演陳璐氣不過,找到丈夫小丁理論,問他憑什麼要這些錢,試管是二人共同的努力。
小丁理直氣壯地說,文霞再婚可以多收一筆彩禮,而自己卻要背債。
他甚至還很委屈,娶妻生子是天經地義,祖祖輩輩的觀念都是如此。
陳璐質問他:“你不覺得你對于文霞過于苛刻?你沒有非常愛你的妻子。”
“愛有什麼用?”小丁反問。
這就是現實。
在很多人的傳統觀念裡——
生孩子,是女性與生俱來的義務。
生不出?那她就得為這義務買單。
有時候是被迫離婚,有時候是 60 萬元,更多看不見的,還有藏在日常生活裡的嘲諷、侮辱,和壓迫。
“相夫教子”——
好像每個女性天然的,就欠社會一個孩子。
好像她們自從生下來,就是為了成為妻子,成為母親。
可是啊,
每個人活在世上,都不止有一種身份。
在生而為母之前,她們先是生而為人。
“有一個孩子,我就能擡起頭做人了。
如果沒有孩子的話,可能人生不夠完整。”
我們常常聽到這樣的聲音——
隻有做了母親,才能體會到做女人的幸福,隻有生了孩子,人生才算完美。
在這種語境裡——
生育不是人生的可選項,而是必選項。
或者說,義務項。
可“生育”背後跟一個“權”字,它本身就不是義務,而是一種權利。
義務必須履行,而權利應該自由,
選擇生的自由,選擇不生的自由。
就像導演陳璐曾經在接受采訪時說:
“很多人告訴我‘女人不生孩子人生不完整’,但我認為,人生的不完整太普遍了,可以把同樣的詞替換成——
你在上海沒有一套房非常不完整,三十歲之前還沒有賺到一百萬,你的人生不完整。”
如果你可以理解這段話,你也就能明白:
生孩子這件事,它隻不過是你漫長人生裡一次很普通的選擇,
和買房買車,和工作賺錢,在本質上并沒有什麼不同。
生也好,不生也罷,都可以。
為何生,為何不生,也從來沒有标準答案。
當你最後做出那個決定,當你選擇開啟一段新的人生,
一切的一切,都應該源自你認真思考之後由心而發的三個字——
“我願意。”
“我願意”,而不是,“我必須”。
參考資料:
紀錄片《奇妙的蛋生》
南方周末《紀錄片:不生孩子,人生就不完整嗎?》
肉叔電影《什麼片,拍一堆媽寶男給我看?》
當時我就震驚了《困在“求子公寓”的女人們》
點個“在看”
希望我們都能
不再被生育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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