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鳳出了院門徑直往村後的“奶奶”廟趕去。雨愈下愈歡，風也愈刮愈起勁，傘根本起不到作用，幾次還差點被風吹折。

再瞅河裡的水暴漲，渾濁的浪頭夾雜着枯枝敗葉幾乎要沖上岸來，很是駭人。翠鳳越發的不放心了，索性收了傘做了拐杖，踉踉跄跄地往前摸索。

趕至廟門口時已是氣喘籲籲，翠鳳一手托着肚子，透過殘破的廟門往裡瞅。不大的院子裡己積了厚厚一層水，滋生的雜草隻露着一兩片葉子晃來蕩去。

翠鳳知道水面下磚石瓦塊亂七八糟的啥都有，就立在門口大聲叫喊：“兔女，兔女！”

此刻兔女與鐵蛋還在迷糊着。兔女正沉浸在一個奇妙的美夢裡。

她夢見神台上慈祥的“奶奶”緩緩飄落在眼前，并對她講現在就滿足她的心願，說着對着她嘴上的手絹輕輕吹了一下，并告訴她回家後摘掉手絹她的心願就實現了。

兔女高興得忘了給“奶奶”磕頭，隻一勁地傻笑，朦胧中覺得有人在推他：“兔女，兔女，好像你娘來找咱了。”

兔女猛地站了起來：“哎呀，咱倆咋睡着了？天都快黑了！”她抓起書包就奔出了殿堂，“娘，娘！”

誰知剛要下台階，又一個巨雷在耳邊炸響，驚得她尖叫一聲，腳下一滑，整個人便撲進了院中髒兮兮的雨水中。

“兔女！”緊跟出來的鐵蛋一把沒抓住，竟也被兔女順勢帶了下去。

翠鳳看見這一幕，不覺又氣又驚又心疼。雖然她知道積水不會太深，但這一跤恐怕摔得不輕，嗆上兩口也不好受。心一慌，顧不得多想，擡腳就上了台階。

然而這青石鋪就的石階經過年深日久地踩踏，早已是光滑如鏡，再加上雨水的浸泡，即便好人若不留心也會被其作弄。

瞅她剛想擡另一隻腳，似乎已覺出不妙，卻又無力補救，任由身子重重地滑摔在了石階之上。頃刻，劇烈地疼痛襲遍了全身。

兔女與鐵蛋連哭帶喊地從水裡撲騰過來。翠鳳側趴在那兒，閉着眼咬着牙捂着肚子講不出半句話，豆大的汗珠伴着雨水自臉上滾滾而落。

兩個孩子吓壞了，鐵蛋急忙舉起傘為翠鳳遮住雨。兔女望着娘極痛苦的樣子，不敢碰也不敢摸，隻是“娘、娘”地哭叫着，不停地為母親擦拭着臉上的汗水或是雨水。

這檔口鐵蛋娘從公爹的瓜棚尋到了這兒，瞅見這情形，心想這下完喽！忙不叠緊跑幾步，把翠鳳攬起在懷裡，急道：“鐵蛋，趕快去找人來，就近，趕快的！”

鐵蛋把傘一丢，飛似地跑了。

此時雨勢有所減緩，而翠鳳的身下卻似有血開始溢出，順着石階流進雨水中，瞬間已是一片刺目的紅。

大概是命中注定這個孩子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盡管翠鳳與根子早有引産的念頭，卻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那計劃畢竟還未成熟，所以這個意外讓人還是心痛不已。幸好翠鳳并沒有造成駭人的“大出血”，隻要卧床安心好好地調養一段時日便無大礙了。

然而根子娘因這次意外造成的傷害，似乎遠比翠鳳嚴重，短時間内恐怕不會有所減輕，何況那無辜夭折的胎兒正是如她所願的一男娃。

媳婦沒有錯，就算有錯也情有可原，那麼害死她未出世孫兒的就是兔女了。“不是她是誰？這個掃把星！都怪俺當初心軟，要不也不會，啊，啊，俺那可憐的沒出世的乖孫子哎！”

根子娘想起來便哭，想起來便拉過兔女亂打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