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女(四)
眼瞅着到了臘八節。俗話說“臘七臘八,凍死叫花”。
昨晚上一夜北風呼嘯,房頂上積雪融化的水在屋檐上結成了一排足有幾拃長得冰溜子,像一把把明晃晃的尖刀,刺得人眼睛難受。
天上不見一絲雲彩,藍得又深又靜,似乎也被冰封了一般,讓人心裡怪怪的。
按照習俗,臘八節這天早上家家戶戶都要熬臘八粥。翠鳳娘天剛破曉便醒了,覺得頭有些沉,又眯了一會兒,才勉強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進了竈房。
朝霞映紅了東山頂的積雪,臘八粥濃濃的香氣,飄飄袅袅鑽入了還在被窩裡蜷縮着的兔女的鼻孔。
“好香啊!”兔女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打開門,一頭鑽進了竈房,“姥姥,您啥時候起來的?咋不叫兔女呢?”
“這麼冷的天,姥姥舍不得呢。”翠鳳娘往竈膛裡添了把柴,笑道,“快回屋洗洗去,一會兒就喝臘八粥了。”
“哎。”兔女應聲出了竈房,這也才發現屋檐上的冰溜子,驚喜地忘記了洗臉,找來一個凳子爬了上去,使勁掰下了一個,然後抱在懷裡又往竈房裡跑去,邊跑邊叫:“姥姥,姥姥,好大的冰溜子啊!”
進了竈房,兔女發現剛才還好好的姥姥,這會兒卻眯了眼,窩在了柴火堆裡,而且臉色白得吓人,慌得她兩手一松,冰溜子“嘩”的一聲碎了一地。
“姥姥,姥姥,您咋了?您别吓兔女?姥姥!”兔女摟住姥姥又搖又晃。
半天,翠鳳娘才緩過勁來,聽見兔女連哭帶喊,可眼睛好像咋也睜不開,便努力在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兔女,姥姥累了,别怕,歇一會兒就沒事了。粥好了,你先趁熱喝吧,趁熱喝了暖和。”翠鳳娘聲音細得還不如竈膛裡火苗的響動,說完頭又靠在柴草上昏昏睡去。
兔女哪還有心思喝這誘人的臘八粥,她想把姥姥弄回屋裡去,無奈身單力薄,折騰了幾次也沒挪動半步,隻好把姥姥丢在竈房裡,哭喊着跑了出去。
左鄰右舍都來了,先指派了個人去村衛生室叫大夫,然後大家夥小心地把翠鳳娘擡到屋裡的床上。兔女靜靜守在姥姥床頭一刻也不敢離開。
工夫不大,大夫來了,看到翠鳳娘這情形,臉色一下嚴肅起來,反反複複不知把了幾次脈後,臉色更凝重了,接着又掀了掀眼皮,長歎一聲站起了身。他這一歎氣,把大家夥都弄得緊張起來,不約而同地問:“咋樣?沒事吧?”
大夫又歎了口氣:“想法通知把翠鳳吧,畢竟咱這裡條件差,俺也不能随便定人生死,去不去縣城的大醫院,還得由她說話。”
“有這麼嚴重?”
“今晚可能也熬不過去。”
大家夥急忙尋了個年輕力壯的小夥,火速前往翠鳳家報信去了。兔女聽了大夫和大家夥的話,又伏在姥姥身上嚎啕起來:“姥姥,您不能死,您不能丢下兔女啊,姥姥,您快醒醒吧,姥姥!”
竈膛裡的火已息,一鍋香噴噴的臘八粥也漸漸沒有了熱氣。
雖是隆冬,送信的小夥騎着一輛破舊的自行車,緊擰慢擰地來到翠鳳家時,竟也累得大汗冒流。
等他簡短講明來意後,翠鳳那裡早已哭得稀裡嘩啦了,趕着男人手忙腳亂地套上車,丢下招弟便匆匆飛奔而去。
我來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