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前語：湖南既是湘商難舍難分的故園，也是興業謀事的熱土。2023年以來，為貫徹落實黨中央、國務院關于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決策部署，省委書記沈曉明、省長毛偉明先後多次召開民營企業家座談會、湘商回歸企業家代表座談會。省委省政府出台一整套支持民營經濟發展的政策，為湘商大展拳腳打造更廣闊的舞台，讓湘商在湘更吃香。

紅網時刻新聞聯合湖南省委統戰部、省工商聯重磅推出《湘商》融媒體專題，用《巾帼傳》《創業紀》《園區志》《校友彙》《赢在湖南》5個系列生動再現湘商的創業傳奇、政企雙向奔赴的時代影像以及湖南人骨子裡的家國情懷。

紅網時刻新聞記者 劉志雄 攝影 朱麗萍 實習生 朱豔 長沙報道

小到手機、玩具，大到汽車、輪船，都離不開用“锂”做的動力電池。可以預計的是，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全球對锂電池的需求仍将大幅增長。

但資源有限，廢舊锂電池回收勢在必行。湖南順華锂業有限公司董事長肖松文看到了這一市場前景，早在2013年便開始探索磷酸鐵锂的回收，勇闖無人區，逆市場潮流，經受資本影響又果斷擁抱資本，走出一條技術創業的新路徑。

坐落在嶽麓山下後湖畔的順華锂業辦公樓。

與主流相悖，相信自己判斷

“發現沒，做新能源的，很多是冶金出身。”肖松文這樣介紹自己。

肖松文本是“技術宅”。1997年中南工業大學（現中南大學）博士畢業後，在長沙礦冶研究院長期從事稀貴金屬選冶、有色金屬冶金等研究。2006年左右與株冶合作推進鋅再生冶煉，肖松文的研究目光也轉向了有色金屬資源循環利用領域。

2013年，新能源汽車發展進入快車道，市面上逐漸多了對汽車動力電池回收的關注。肖松文也有預感，今後新能源将是市場趨勢。新能源改變了金屬材料的使用方式，對材料的需求發生了從結構性能到電化學性能的轉變。

當時，新能源汽車動力锂離子電池主要分兩種，一種以磷酸鐵锂為正極材料，另一種以鎳钴錳酸锂或鎳钴鋁酸锂為正極材料，後者俗稱三元锂電池。時至今日，兩種電池的優劣依然引起争論。

磷酸鐵锂電池的能量密度比三元锂電池低，在當時國家按能量密度高低補貼的情形下競争沒優勢，很多人認為磷酸鐵锂電池将被淘汰。

但肖松文持有不同觀點，他認為，電池在市場上的占有率，将和地殼中金屬礦藏總量密切相關。磷酸鐵锂電池除了锂略為稀有外，其他的鐵、磷等都是儲量豐富且價格相對較低的材料，市場前景不會差。

受制于回收成本，含有鎳钴等貴重金屬的三元锂電池回收産業發展迅猛，但是磷酸鐵锂的回收則無人問津。

“别人都說不好做，我們能不能從技術上攻克它，形成新産業？”肖松文想。2016年，抱着試一下的心态，還真讓肖松文找到了一種技術方案。因肖松文長期研究濕法冶金，這次他也嘗試通過溶液，把磷酸鐵锂廢料中的锂給單獨浸出，并轉化為“電池材料生産用碳酸锂”來。

大多數廠家在做三元锂電池，當時市場上也更認可三元锂電池，三元锂電池回收也更有價值，專門研究磷酸鐵锂的回收，有必要嗎？

肖松文堅信自己的判斷，市場需要锂電池，磷酸鐵锂就不會被淘汰。他看到了市場空白，決定以另類方式創業。

肖松文和他的同事們。

敗也資本，成也資本

技術為産業服務，是一代中南冶金人的共有理念。

看到了市場空白，有了獨特技術，肖松文想以技術服務磷酸鐵锂回收産業的路卻走得并不順。

最初，由于磷酸鐵锂回收處理研究與主流市場大相徑庭。肖松文找不到項目資金支持，不得已，找了幾個朋友投資成立公司，再以委托研究項目的方式，讓肖松文研究。

2016年底，磷酸鐵锂濕法回收技術研究已經成熟，肖松文便着手建廠生産，公司在株洲炎陵建起中試生産線。肖松文稱，這是當時我國唯一進行磷酸鐵锂回收處理、生産碳酸锂的工廠。

“在炎陵做回收，原料市場兩頭在外，交通很不方便。”肖松文坦言，但缺錢的初創團隊找了一圈，隻有炎陵的老廠房接納了他們。

試生産時，生産線從投料到出品，都算順利，偏偏副産品生産與廢水處理環節出了問題。處理能力隻有設計預期的四分之一。“那就嚴重限制了産能。”肖松文說，廢水必須處理好才能排放，不污染環境是原則問題。

不巧的是，項目投産前鐵锂廢料沒人要，價格低，2017年下半年，磷酸鐵锂廢料價格瘋漲，達到近2萬元/噸。高昂的廢料價格，打擊了資本方的信心。

以當時的廢料價格和産線産能，産品收益無法覆蓋成本，資本方想退出，工廠怎麼辦？“我相信自己的技術沒問題。”肖松文說，他得想辦法把工廠盤活。

受挫，是因為資本市場帶來的價格波動。盤活，肖松文想到了引入風險資本投資。

2017年，49歲的肖松文像無數初創者一樣，四處拉投資。做了20多年科研，這是他第一次創業。獨一份的技術獲得青域敦行的青睐，肖松文的技術和堅持終于打動了青域敦行。

2018年1月投資到賬， 8月份順華锂業完成産線擴産改造，9月實現投産，符合設計預期，碳酸锂産能達到年産1000噸。

工廠活過來了，而且因為成熟投資人的早期介入，順華锂業也将規範運營寫進了企業基因。“我個人的感受是，風險投資公司相較個人更穩定，更有市場定力。”肖松文說。

肖松文拿着順華锂業的産品冊。

穿越周期，需從草莽到規範

時間來到2020年底，碳酸锂價格經曆了一輪上漲-下跌的周期，開始反轉上漲。2021年，新能源汽車從政府補貼拉動轉向市場需求拉動，磷酸鐵锂憑借成本優勢，得到了人們的普遍接受，推翻了早前的市場認識。肖松文确認了，自己當初的判斷沒有錯，磷酸鐵锂沒有被淘汰。這一年，順華锂業被認定為國家高新技術企業，在回收行業站穩腳跟。

此後兩年裡（2021-2022年），有着良好财務透明度的順華锂業先後完成A輪及A+輪融資，在技術上繼續加碼。2023年，順華锂業獲得國家級專精特新“小巨人”、湖南省企業技術中心等認定，汨羅工廠建成投産，2024年中炎陵工廠二期工程建成，生産出合格的電池級碳酸锂産品，形成了年産1萬噸再生碳酸锂能力，與鴻海系盛特材料公司達成戰略合作關系，并有望完成新一輪融資。

回收行業發展多年，至今仍然稱不上成熟，還未形成行業規範。肖松文說，行業生存環境至今還比較惡劣，商業邏輯也比較混亂，回收行業曆來重渠道、輕技術。“大多數小型回收企業是沒有原創技術的。”肖松文開玩笑說，過去行業内有人調侃，“搞電池回收，隻要去中南大學請個教授帶兩個博士做顧問，就能幹起來。”許多小企業在行情好的時候賺個盆滿缽滿，行情不好就解散跑路。

随着新一輪價格波動，目前業内正在經曆新一輪周期性洗牌。肖松文認為，回收行業重視技術，規範發展，是穿越市場周期的必由之路。

2024國際锂電新能源産業大會發布的《2023中國锂電産業發展指數》指出，中國即将進入锂電池退役增長期，預計到2030年锂電池回收市場規模有望突破千億元，年均增速達到26%，廢舊锂電池回收量将超過100萬噸，相當于2022年的約5倍。

“行業發展還有個很難熬的過程，回收行業發展的下一階段，必須實現回收處理的規模大型化和先進技術匹配。”肖松文自信滿滿，“但我們有信心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