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續命湯——風痱癱瘓
19風痱癱瘓——陳鼎三醫案
30年代,餘初學醫時,有唐瑞成者,男性,年五旬,體豐,嗜酒。一日,閑坐茶館,忽四肢痿軟,不能自收持,弛緩性癱瘓而仆地。其時神志清爽,言語流暢,諸醫不知為何病。餘師陳鼎三先生診之曰:“此病名風痱,治宜《金匮》古今錄驗續命湯。”投原方1劑,次日頓愈。(江爾遜)餘大異之,因索方解。師曰:“脾主四肢,四肢癱瘓,病在脾胃,此方石膏、幹姜寒熱并用為調理脾胃之陰陽而設。”餘又問:“醫家成謂此方以麻桂發散外來之風寒,石膏清風化之熱,幹姜反佐防寒涼之太過,師乃獨出心裁,餘尚未明也。”師曰:“此方有不可思議之妙,非閱曆深者不可明也。”遂不便再問。其時市售食鹽(初制雪花鹽)含氯化鋇較重,食之,往往突然四肢癱瘓者甚衆,世人不解其故。陳師亦授以此方,效如桴鼓,活人甚多。故餘對方義雖簡不甚了了,而且睹陳師累累之實踐經驗,卻也刻骨銘心焉。《經方大師傳教錄》
20風痱癱瘓——江爾遜醫案
1950年,有喬森者(時任夾江縣貿易公司經理),正當盛年。無明顯誘因,忽雙下肢動彈不得,不痛不癢,卧床不起,無任何誘因。家人大駭,延餘診治。
因憶陳師(上案陳鼎三)治驗,餘投以古今錄驗續命湯原方,服二劑,即能起床行走。故餘于1965年治雷加瑞案時(下案),已有成竹在胸矣。
根據臨床觀察,凡“風痱”初起,可運用古今錄驗續命湯,大多奏效迅速。如病期較久,或本方奏效緩慢者,亦可以侯氏黑散緩圖之。至于古今錄驗續命湯之作用機制,陳鼎三先生在點出石膏、幹姜并用,一寒一熱,以調理脾胃陰陽之後,慨歎其“有不可思議之妙”。(摘自《中華全國中醫學會仲景學說讨論會論文彙編》,112頁,四川省樂山地區人民醫院江爾遜驗案)《金匮要略臨床研究》《當代醫家論經方》
按:中風痱,感受風寒誘發者确實多見,但從我診治的多例風痱病案中,亦有因食用含鋇食鹽所緻,更有無任何誘因可鑒者。對此,我曾撰文作過介紹 (見《運用仲景學說治療疑難重證體會》,載《新中醫》1983 年2期)。
中風(偏枯)與風痱之異者,約皆如下:中風者,多見于中老年,多責之肝腎虧虛,肢體障礙以半身不遂為主,起病常卒然仆地,神志不清,病勢險惡,多難治。風痱者,多見于青壯年,責之脾胃升降失常,肢體障礙多為對稱性,起病常以四肢軟弱無力開始,一般神志清楚,無昏仆,病勢輕重不一。而如本案及1965 年所治雷某案,病勢之危重,則較少見。
古今錄驗續命湯,以幹姜辛溫剛燥、溫升宣通,石膏辛寒柔潤、質重沉降為核心,順應脾喜燥主升、胃喜潤主降之性,還樞軸升降之常,使脾津敷布,四肢得禀水谷之氣,乃治本之法。然氣為肺所主,血為肝所藏,肺之宜發,肝之疏達,亦有助于樞軸之升降。故方中又用川芎、當歸、桂枝調暢肝血,麻黃、杏仁宜肅肺氣。
根據多年的療效觀察,古今錄驗續命湯治療風初痱起,效果很好。倘時過境遷,如本案病程已近兩月,欲使癱瘓迅速恢複,則較為困難。侯氏黑散則适用于癱瘓日久,病程較長者,多制以丸、散,緩緩圖之。如1972年治劉某案,亦收康複如初之效。
古今錄驗續命湯和侯氏黑散,盡管其方義及治療風痱的機理,有待于作更深刻的研讨,但作為治療風痱的專病專方,是經得起臨床重複驗證的。早期應用本方,而獲立竿見影之效者,并非絕無僅有。故凡是風,即可用古今錄驗續命湯,而無需按部就班地去辨證分析一番。這并非否定辨證論治。實際上,辨證論治和專病專方,皆為中醫特色,且後者可補前者之未逮。《經方大師傳教錄》
21風痱病危——江爾遜醫案
雷加瑞,男,18歲,四川峨眉縣符溪木器社工人。住院号:18472。入院日期:1965年8月2日。以四肢麻木,癱瘓12天,伴呼吸困難為主訴就醫。患者于入院前12天晨起床時,突然頸椎發響,旋覺左上下肢麻木,活動障礙。1~2小時後全身麻木,并氣緊、心悸、呼吸困難、尿閉。即送當地公社醫院治療2日無效,又轉送峨眉縣醫院搶救,經抗感染及對症治療仍無效,于1965年8月2日轉來我院。經西醫診為“急性脊髓炎”、“上行性麻痹”,收住内科病房。當時患者除上下肢麻木、不完全癱瘓外,最急迫的症狀是呼吸、吞咽十分困難。除給予抗感染、輸液及維生素等治療外,并不斷注射洛貝林、樟腦水和吸氧進行搶救,同時指派特别護理,管喂全流飲食,發出病危通知。然自入院以來,雖竭盡全力救治,患者仍反複出現陣發性呼吸困難,呈吞咽式呼吸,有氣息将停之象;時而瞳孔反射消失,昏昏似睡,呼之不應,全身深淺反射均缺失。上述症候每日數發,如是者6天,救治罔效,危象畢露,西醫斷其難以救治,多次叮咛家屬:“命在旦夕”。家屬亦再三電告家鄉準備後事。為聊遂家屬要求,以盡人事,乃于8月9日上午勉邀中醫會診。
初診(8月9日):神志清晰,語言無障礙,惟覺咽喉及胸部有緊束感,呼吸、吞咽十分困難,全身麻木,左上肢不遂,咽幹,舌紅苔黃薄,脈洪弦而數。診為“風痱”,治以古今錄驗續命湯配合針刺:
處方:幹姜3g,生石膏12g,當歸9g,潞黨參12g,桂枝4.5g,甘草3g,麻黃6g,川芎3g,杏仁6g。
針刺取穴:風府、大椎、肺俞、内關,留針15分鐘。
二診(8月10日):服上方1劑,危急之象頓除,且左上肢已能活動,口麻、全身麻減輕,吞咽、呼吸已不甚困難。
家屬與患者喜不自禁,遂守方再服1劑,更入坦途:左上肢已較靈活,左手能握物,口麻、全身麻消失,呼吸、吞咽通暢,能食幹餅。惟胸部尚有緊束感。從此再未出現往日危候,西醫逐日連篇累牍的病程日志亦從此絕迹。續以原方随症加減,又連服4劑,諸症若失,繼以調理氣血收功。于8月23日痊愈出院。
按:《千金要方:論風狀篇》引岐伯:“中風,大法有四,一曰偏枯,二曰風痱,三曰風懿,四曰風痹……。偏枯者,半身不遂,肌肉偏不用而痛,言不變,智不亂,病在分腠之間。……風痱者,身無痛,四肢不收,智亂不甚,言微知,則可治,甚則不能言,不可治。風懿者,奄忽不知人,咽中塞,窒窒然,舌強不能言,病在髒腑……痹,各有證候,形如風狀,得脈别也,脈微澀,其症身體不仁。”《靈樞·熱病》:“痱之為病也,身無痛者,四肢不收,智亂不甚…”尤在泾曰:“痱者,廢也,精神不持,筋骨不用。”樓氏《醫學綱目》曰:“痱,廢也。痱即偏枯之邪氣深者,以其半身無氣榮運,故名偏枯,以其手足廢而不收,故名痱。或偏廢或全廢,皆曰痱也。”《聖濟總錄》曰:“病痱而廢,肉非其肉者,以身體無痛,四肢不收而無所用也”。愚之所以不厭其煩地引述古代文獻者,無非是為了說明古代醫家對風痱病之認識是一緻的——風痱之為病,以突然四肢癱瘓為特征(或偏癱或全癱),而身無疼痛,多無意識障礙(或僅有輕微意識障礙)。此與現代醫學所稱之“腦血管意外”所緻之身體癱瘓,癔病性癱瘓,以及風濕、類風濕引起的身體癱瘓等等,迥然有别焉。
(重要通知)有一位西醫驚訝本方之靈驗,遂依樣畫葫蘆,移治 10 餘例“多發性神經炎”,亦奏速效。江老曾再三強調:本方藥味平淡,但組合離奇頗難诠解,更難按照辨證論治選用。客觀言之,陳鼎三——江爾遜之能獨具隻(慧)眼,順利地發掘運用這一埋沒多年的救治風證的高效經方,難道不是得力于他們實施方證對應的過硬功夫嗎?《經方大師傳教錄》
依樣畫葫蘆,就是最典型的,方證運用。這個西醫,體會到中醫的神效,遇到續命湯,學會方證,少走二十年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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