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往事
时光如梭,倏忽间,生产队这一人民公社时期最基本的集体组织已消失三十多年,作为一个恍若眼前却永远逝去的事物,生产队有太多的历史和故事。
生产队存在于1958至1984年。
1958年,我国开展人民公社化运动,实行政社合一,以区为单位成立人民公社;在农村实行公社、大队、生产队三级所有,生产队是当时最基本的核算单位。
生产队的领导组织叫队委会,有队长、副队长、会计、保管员、记工员、妇女主任等队委干部;生产队属生产大队管辖,其生产资料归集体所有;每位农民都是生产队成员,大家在生产队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并获得相应的劳动报酬。我所在的生产队(盱眙县原高桥公社塘坝大队塘坝生产队)有近三十户人家,一百多口人,二百多亩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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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选举生产队长
生产队长是人民公社年代里农村基层组织中的一个基层干部,俗称小队长。在人民公社年代,能当生产队长的人,必须是“出身好”,能任劳任怨,并具有丰富农业生产经验的人。具体地说,一是出身贫下中农,祖上三代政治历史清白;二是立场坚定,旗帜鲜明,能同不良行为作斗争,不搞歪门邪道;三是能任劳任怨,经得起各种考验等;用当时的话说就是“根红苗正本领强”。我二伯当年就是这样的人,他干生产队长那几年,总是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团结群众,关心集体;是深受社员爱戴的“老队长”,后因患病离职。
二伯离职后,我们生产队开始选新队长。在选举前,大队驻队干部严书记先深入到群众中走访摸底,多数群众认为韩某是合适的新队长人选,社员们说他正直无私,热心助人,老幼不欺;哪家有矛盾他就到哪家说和调解,有丰富的农业生产经验……
了解到合适的队长人选后,严书记通知召开生产队社员大会。
会上,他推荐介绍了新队长人选,再让社员通过举手表决的方式民主投票,当严书记公布选举结果时,社员们一致为新当选的韩队长鼓掌。韩队长也在会上表了态。此后,生产队每年的生产计划,种什么作物,扩大种植什么,缩小种植什么,什么地适合种什么,怎样调整农作物的茬口,怎样改良土壤,发展什么产业,添置什么农具……都由韩队长和队委会新班子决定。生产队的年终收入分配,社员们生活中遇到的困难,社员的婚丧嫁娶,对五保户的生活照顾也都要韩队长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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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生产队长并不好当,村里的社员都是沾亲带故的,还有的同房同族同宗,软了要受欺,硬了又会对你下绊子,白眼相看。再说,偌大的生产队,什么样的人都有。老实巴交的、服软顶硬的、爱耍嘴皮的、见风使舵的、拍马奉承的……
每个人你都要去面对,你都得让他们有工分挣、有饭吃。在当时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国家没有贫困补助,没有救济金,如何让社员们过上好日子?韩队长一时陷入了苦闷;想到社员们对自己的信任,韩队长开始振作精神思考社员的生活出路。
他带领社员们在稻麦种植的基础上发展多种经营,种棉花,种黄豆,种芝麻,在生产队里办养猪场、养鸭场,办豆腐坊、油坊,开挖水塘养鱼,鱼塘里长莲藕、长菱角……等到年底,韩队长吩咐养猪场杀猪分肉,吩咐油坊榨芝麻分油,吩咐养鸭场分鸭分蛋,组织社员捉鱼分鱼。大伙儿心里有说不尽的甜蜜。
在我的记忆中,韩队长是当生产队长最久最称职的人,当年四邻八村的社员也都羡慕我们队有个好队长,公社广播放大站的高音大喇叭也会经常播放他的名字,说他是劳动模范,说他热爱集体,关心群众。
二、评工分底
所谓工分底,是指一个劳动力一天的劳动工分值。每年年初评一次。那个年代,农村生产队实行按劳分配,按劳计酬,工分是一个家庭唯一的收入,是社员吃穿用的主要来源。通常一个男劳力一天计酬10分工,一个女劳力一天计酬8分工,老弱病残及小孩子都是7分工以下。
生产队评工分底,是一件复杂的事,也是韩队长的棘手之事。工分底评高了社员有意见,评低了影响社员出勤劳动的积极性。一个劳动力并非进入成年就是满工分,还要根据体质、能力等全面衡量综合评定。我哥哥在生产队干了十多年会计,他对生产队评工分底的事非常熟悉。评审小组的成员就是队委会成员,评审前首先召开社员大会,让社员充分发表意见,经群众推荐评议,最后由评审小组作决定。那年月,生产队普遍存在“拳头巴掌出真理”的现象,谁家势力强谁家就占上风。几个讲蛮理的“小狠人”总是缠得韩队长头疼,他们往往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企图把水搅浑,给队长“穿小鞋”。
在评议的过程中,社员们互不相让。一次,为了几厘工分,我的邻居和村民胡某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后来矛盾激化发生了两个家族之间的争斗,胡某头部被我邻居用砖块砸破,流了很多血……其实出现这种情况也不奇怪,因为那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再说工分底一评就是一年,一天不多,可一年就不少了。一些家族大、人口多的农户,每次评工分底都占有一定的优势;而那些家族小、人口少的农户虽然牢骚满腹,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由于评级结果直接关系到最后的分钱分粮,所以自然受到每位社员的高度关注。我曾经不止一次听说评级结果不公平,也见到过有人因嫌自己的工分级别太低找韩队长抹眼泪闹情绪。生产队评工分底,严重挫伤了农民的生产劳动积极性。
三、抽钩抓阄子
老家人常说:好汉钩下断,一阄决胜负。生产队是按劳分配,涉及按工分、人口分配生活物资,比如称人口粮、工分粮,分点塘鱼、小麦、山芋、瘪壳稻之类的,想做到公平很难,只能用抽钩抓阄子的方法解决争端。
抽钩时,韩队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细长的绳索,他先把绳索一折一折的折好,末端留一根抽头。折好的绳索像一把长长的回形针,捏在他粗糙的大手心里。然后让各户派一个代表出来抽钩,等队长下令“抽钩”,各户的代表们用手指轻轻抽动末端预留的绳头,喊一、二、三……依次决定分配物资的顺序。
当年,我干会计的哥哥也经常用抓阄子的方法给社员们分配物资。他把白纸撕成小纸片,在纸片上写上1、2、3、4……阿拉伯数字后把纸片卷起来,放在手心里摇晃几下,然后放在地上让大家自己抓一个,翻开一看就知道自家的阄号,再取走相应的物资。
有一次,队长安排我和几个中学生分南瓜,我们按农户人头一堆一堆的把瓜分开,大瓜配个小瓜,中大的配个基本相等的,都是小瓜的就多放几个,总之,想分均匀却又无法均匀。韩队长劝我们不要有顾虑,一会儿等人到齐抓阄子领瓜就行了。正如他所料,等社员们聚齐,抓完阄子,瓜也一扫而空。我由此想到,这分瓜的过程和人生的经历一样有得有失,而完美的搭配,恰当的分瓜方式更为重要。
抽钩抓阄子决定分东西的顺序,没有人情,全凭自己的手气。物资质量优劣是存在的,用抽钩抓阄子的方法解决,是无奈之举;一些人明知自家分的物资比别人家差,憋了一肚子怨气,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怪自己手气差,没有抽好钩抓好阄,自认倒霉。这种貌似公平合理、不偏不袒的做法,在当时也减少了许多矛盾的激化。
四、记工分
当年,生产队里的每一位社员都有一个记工分的小本子,那是记录社员出勤、劳动情况的。其大小与现在的护照相当,里面逐月逐日记录着社员的出勤时间和干活内容。每晚劳动结束,社员们就集中到生产队公房内开会,记工员要将当天社员的出勤情况、活计种类记录在每位社员的工分本上。男劳力每天记10分,妇女是8分,老人和未成年的记7分,我们这些小孩子就根据积肥、拔草的重量计工分。由于生产队干活多是集体出工,谁是否出勤、干了多少时间,大家都清楚,没有人敢撒谎。
那时生产队将一天劳动时间分成三段:早晨、上午和下午,由于早晨(日出到早饭这段时间)的劳动时间短,只算2成工,也就是按一天劳动时间的20%计算。
例如早晨除草,就在记工本里记上“早除草,2分”。上、下午劳动时间较长,各算4分工。例如上午耕地,记“上午耕地,4分”。
如果有加班,例如夜间加班浇地、脱粒、给队里外出办事,要根据队长的说法适当增加,所以在农忙季节,很多社员一天可以挣十几分工,为了防止社员涂改乱记,记工员还要在工分本上逐日盖章;到月底,由记工员累计出勤工分并在生产队社员大会上逐一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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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春耕和夏收夏种季节,为抢时间赶农事,调动社员生产劳动积极性,韩队长就打破原有的“实记工”,实施多劳多得的“包工制”。
此时,记工员就要多忙活了。每天必须根据社员收割麦子的数量,插秧、除草的亩数,收拾整理田块的多少等算出总工分,再根据各操作组的评定,给出每个劳动力应得的分值,最后记账入册。
每到种、收季节,韩队长费心劳神比谁都累,而记工员的耳朵必须围着他的“金口”转。因为生产队里只有队长说的话方可算数。
工分那时可真是社员们的命根子,年终除了按人口还要根据每家的工分分配口粮和余额款,我家当年一直是缺粮户,就是工分达不到平均数,因为全家只有父亲一个劳动力,直到哥哥高中毕业回乡务农,才吃到平均粮。
五、割麦打场
生产队年代,粮食总是不够吃,眼看着麦子快成熟了,社员们心里洋溢着喜悦,都在等待着开镰的日子。就连小学生也要放忙假一个星期,去生产队捡拾遗落的麦穗,正所谓黄金落地老少弯腰。当金黄色的麦浪打起滚,韩队长便通知社员们收割麦子。
大家走出家门,手里拿着磨得锃亮的镰刀,胳膊肘挟着早已拧好的草饶子,奔向麦地。我哥哥和记工员拿着记账本、木弓给大家分配任务,韩队长要求社员们割完麦用草饶子捆好麦把,再码成麦垛。他还吩咐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劳力将麦把用牛车(后来用手扶拖拉机)拉到工场(脱粒的地方,又称社场)上去。
拖到工场上的麦把堆得像小山一样,第二天就要打场了。那个年头没有收割机,脱粒机也很少,脱粒方式全靠牛拖石磙碾压,俗称“打场”。常言道:街到晚,场到黑。生产队打场可真是一件繁琐的事。
打场首先要放场,拆开场头的麦垛子,把麦个子(捆子)一个个拖到场上散开,麦头朝上,麦秆斜立,铺满麦场,让太阳晒。等到晌午麦秆晒焦,打场人便牵来几头拖着石磙的牛开始碾压。
用石磙打场也是有技术含量的。打头磙的人要有经验,指挥着牛一磙一磙地转圈圈;打头磙得先把半人深的麦秸压平,活路最重,要挑选温顺而有劲的大健牛;跟二磙三磙四磙(老家人统称为跟二磙)的人要一丝不乱地跟着头磙一磙压一磙地转,不能错位,错位了就叫打花磙。花磙是打不净麦粒的。
一次打场后,麦秸板结了,就要翻场,将麦秸抖散、翻转,接着再打第二遍。
用石磙打场,人和牛都是很辛苦的,场上烈日冒“火”,麦秸冒“烟”,打石磙的人像在炕房里一样,满脸汗珠直滴,用手抹一把,留下一道道黑黑的灰痕,像演戏的“小丑”;麦场上到处泛起一道道银光,炙得眼睛直冒金花;一场麦打下来,一磙一磙要转二、三个小时,转得头晕眼花,腰酸腿疼,心跳加速。
拉石磙的牛也是疲惫不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嘴巴里吐着白沫。在烈日下,石磙碾在麦秸上发出“劈啪劈啪”炸米花般的声音。
等麦穗被石磙碾压得差不多了,就得起场。生产队起场也是一道风景。先是男女老少排成队抖场,即用铁叉将麦秸里的麦粒抖落下来;清理完麦秸,需要把含有麦糠的麦粒打堆,人们熟练地从仓库里取出农具,有的用拉筢拉,有的用推筢推,有的用扫帚扫,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此时大多数社员可以收工回家了,几个扬场人也会趁没风的间隙钻进草垛里睡上一觉。
扬场就是扬去麦子里的麦糠。扬场是个功夫活,既要有力气,又要有技术。“扬起来一大片,落下来一条线”那才叫水平。
扬场需要耐心地等待起风,扬场人的经验是凌晨两、三点钟以后才会起风。我爸爸当年也是扬场能手。扬场时,他侧身对着风,两手一前一后地握着木锨;两脚一前一后地踩实地面;弯下腰撮起满满一锨,仰起脸向空中一甩,那麦粒成瀑布状泻下,草屑、灰尘等杂物便会被风吹走,留下的就是纯粮了。
生产队扬场,通常都有三、四个强健臂力的人共同完成。他们的一仰一俯,一举手一投足、或移步换手均节奏鲜明。木锨着地时“嚓嚓”,麦糠飞舞时“嗦嗦”,麦粒落地时“刷刷”,错落交替,有条不紊;看三、四个人一齐扬场的场面甚是壮观,木锨起落有序,麦粒落地都在一条线上,不一会儿,脚下便成了一座小山、一道鱼脊梁。扬场既难又累,一场麦子几千或上万斤,要扬两、三个时辰;扬一场麦,要喝一盆水,淌半盆汗。等扬完场,看着一堆堆金黄的麦子,扬场人又会感觉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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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场也好,扬场也罢,都要选择晴朗的天气进行;有时上午晴空万里,中午突然乌云滚滚,雷阵雨要来了。这时就要抓紧抢场!不用等队长发号施令,翻滚的乌云就是号令,全队男女老少都会丢下手中的饭碗或其他活计,自动奔向工场,大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到手的粮食遭雨淋受损失。已起场的粮食抢运进仓屋,没起场的赶快集中成堆盖上塑料薄膜再用砖块压好。
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忙一年,一切都是为了能活命的粮食。曾经有一年,因暴雨来的突然,社员抢场来不及,已脱粒的粮食被雨水冲走。自那以后,社员们都晓得抢场是“虎口夺食”,丝毫耽误不得。
六、脱 粒
到上世纪70年代中期,老家人也用上了脱粒机。那时的脱粒机是滚筒式的,由一台柴油机带动着。脱粒是一年中最脏最累的活儿,是生产队全体劳力最忙碌的时候,也是工场上最热闹的时候。脱粒时,从麦堆到脱粒机完全由人组成了一条传送带,搬麦把的、解草绕的、喂麦把的、挑麦杆的、出麦粒的都要相互协作。
喂麦把的人最辛苦,滚筒打得麦粒乱飞,让人不敢睁眼,麦秸麦穗的灰尘呛得人喘不过气,即便戴上口罩,鼻孔眼窝、耳朵眼儿都是黑黑的。
过一段时间,满脸就像刚果人一样,时间长了,人是吃不消的,所以喂麦把的人过一段时间就要替换。喂麦把也很危险,邻队的李二牛就是因为“喂麦把”时不小心,衣袖被卷进打麦机,把右手绞断了。
当年,塘坝大队只有两台脱粒机,八个生产队轮流使用。双收时节忙不开,我们生产队有时夜间脱粒。夜间脱粒更是全队社员齐出动的时候,为了不影响第二天农活,韩队长让我哥哥把社员排成上半夜和下半夜两个班次,每班都有严格的分工,社员们各负其责,人歇机不歇。
脱粒的时候,生产队就会管饭,韩队长总会安排村里干净利落会做饭的罗大嫂烧饭。罗大嫂的家离工场也不远,当一大锅猪肉炖粉条熬好后,那诱人的香味馋得社员们直流口水;脱粒结束,大家敞开肚皮管饱吃。看着堆成山的粮食,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社员们一时忘却了辛苦劳累。
七、交公粮
大集体年代,午收、秋收以后,等粮食晒干,一堆堆粮食像一座座小山堆在生产队社场上,韩队长便开始安排社员们交公粮,当年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口号叫“交爱国粮”。交公粮是队里阵容强大的事,驴车、马车、牛车(后来是手扶拖拉机)全出动,在工场上排着队,社员们把一袋袋粮食装上车,韩队长领着队伍高唱凯歌,把长鞭甩的“啪啪”响,演绎着一幅“扬鞭策马运粮忙”的壮观场面……
等公粮任务完成了,剩下的粮食就是社员的口粮。当年,我们队分口粮是按劳动力、大人、小孩几个不同等次分的,每个劳动力每年分口粮500斤,不是劳动力的大人分口粮400斤,没成年的小孩按年龄分,有的分300斤,还有的分200斤。分得的口粮是各家各户的主食,赶上旱涝饥荒,许多人家都用山芋、南瓜、青菜等作副食。
八、看仓库
大集体年代,我们塘坝队在打谷场旁边建有七间大草屋,那就是生产队的仓库。坐北朝南的四间仓库里储存着生产队的粮食、籽种,坐西朝东的三间仓库里储存着队里的农具和杂物。为了防止夜间蟊贼进仓库偷粮偷物,韩队长用抓阄子的方法安排队里男社员轮流值夜班(俗称看仓库),每班两个人,每人补助两分工。一年四季,风雨无阻。轮班的社员,冬天抱床黑不溜秋的棉被,夏天拿顶破蚊帐和芭蕉扇,吃过晚饭就去仓库值班,墙角的土墼坑就是值班人睡觉的地方。
为了防止监守自盗,韩队长吩咐生产队保管员朱三大爷在粮食囤上盖上鲜明的石灰印,物资也要清点交接以防丢失。生产队仓库,晚上瞎灯黑火的,什么也看不见,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确实怪吓人的。偶尔夜间有小蟊贼光顾偷粮,值班看仓库的人听到响动会大声叫喊“逮小偷”,村庄上的人听到喊声会纷纷跑来助阵。
九、扒河堤
水利工程中的新开河或修堤坝,被老家人说成“扒河堤”,大多安排在秋冬农闲季节,参加扒河堤的农民被称为“民工”。扒河堤的场面浩大,一段河道开工,工地上总是红旗招展,热火朝天;远远看去,在V形的河沟里人头攒动,河底挖泥的挥动锹锨,用力挖土;担泥的民工络绎不绝,有的步伐坚定结实,有的颤颤巍巍,大家都很尽力;岁数大点的,黑瘦的脚杆,青筋凸显;妇女民工也不示弱,你追我赶,累的连头发都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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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人扒河堤,主要扒维桥河、黑泥河、高桥河和洪泽湖的沿湖圩堤等。每段河堤开工前,大队会计会根据各生产队的人口,分配堤坝任务,有的小队长50米,有的小队长70米不等。因堤坝离家较远,民工们吃、住都在工地。
每个生产队都临时在堤坝现场搭几个草棚,支上锅灶指派专人烧饭。只要不下雨,每天早7点上工,晚7点收工。
那年扒维桥河,我姐姐刚17岁就去给民工们烧饭,早上要早早起,晚上得迟迟睡。等十几天河堤任务结束,姐姐眼框乌黑,瘦了一圈。其他民工也是累的精疲力尽,苦不堪言。
大家天天盼下雨,因为下雨就不用出工了;秋冬季节下雨前会刮东风,民工们就经常念叨东风快来,心里做着“东风一调,民工睡觉”的美梦。
那年月,民工扒河简直是遭罪,消耗大量体力,却是吃不好,睡不好。
20多人一起吃饭,5斤猪肉要加一大锅大白菜,几块豆腐要加半盆水咸菜才能勉强吃饱,大锅饭有时还会煮不熟,一股糊味;吃饭也没有桌凳,有的蹲在菜盆旁吃,有的端到草棚外吃。
白天吃饭的地方,晚上铺一层稻草放上被,男女各自草棚,大家挨排挤睡在一起,不洗不换的,十几天下来,草棚里臭气熏天,身上长出的虱子到处咬人。等一期工程完工,公社水利验收员会对各段堤坝进行验收,合格的可以回家,不合格还要返工。
十、生产队的结束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的财产一夜之间都分到了各家各户。改革开放,彻底打破了以生产队为单位统一支配产品,统一经营核算,统一收入分配的“大锅饭”体制,农民真正变成了农业和农村经济的经营主体。
自实行土地“大包干”后,老家人起早贪黑,把自家分得的责任田侍弄得妥妥当当。分田到户不仅解决了他们的温饱问题,而且生活一年比一年过得好。
生产队,这个诞生于上世纪50年代末我国农村最低级的生产组织单位和基本核算单位,随着改革开放后我国农村实行的土地“大包干”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
生产队时期的“大锅饭”磨灭了社员群众生产劳动的积极性,限制了社会经济的发展。但作为一种集体生产生活方式,生产队始终是经历过那个阶段的亿万中国农民难以磨灭的记忆;生产队时期那种农村集体劳动制度,至少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是绝无仅有的。
我来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