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称赞多数文艺界的经典作品，都以“跨时代”一词来形容。艺术家的天赋与创造力超越自己所处的时代，往往意味着惊艳或惨淡。惊艳源于业界无为，惨淡源于曲高和寡。

电影领域，库布里克是这样的人；华语流行歌坛，王菲是这样的人。

曾经听一个做品牌策划的朋友，谈论王菲的音乐，他的观点是：如果王菲身后没有那些资本家，她不会这么红，也不会破坏一张原本可以成为神作的唱片。

言下之意，王菲在音乐上是个任性的人，时刻寻觅突破，但迫于市场压力，她有时候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朋友嘴里那张“原本可以成为神作的唱片”，就是专辑《寓言》。我和朋友的观点一致：如果这张唱片只有前 5 首歌，以概念专辑，哪怕只是 EP 的形式推出来，它会成为未来 50 年华语流行歌坛顶礼膜拜的一座灯塔。

1.《寒武纪》-初生

2.《新房客》-历事

3.《香奈儿》-入世

4.《阿修罗》-执迷

5.《彼岸花》-往生

但现实情况是，这张专辑的选曲超过 10 首。从第 6 首开始，味道完全变了。甚至为了照顾香港市场，某些歌曲还加唱了粤语版，简直不伦不类，整张专辑的格调，连过往那些专辑都不如。

众所周知，王菲是个地道的北京人，如果你见识过三环内出身的北京女文艺青年，你大概会了解王菲的性情。

传统北京人，不管男女，都存在“文化中心”的优越感，也就是俗语讲的“大爷”派头，这些人骨子里是不大瞧得起地方文化的。

据说当年百代签王菲，王菲提出“不再出粤语唱片”的条件，理由是“粤语非母语，国语才能最好的表达自己”。

各位要知道，那可是 90 年代中期，港台文化风靡内地的大环境下，王菲、窦唯两口子提出这个要求，足见北京人的“大爷”底蕴。而推崇“实验风”的艺术家一旦与推崇流行文化的机构合作，必然招致孽缘。

《寓言》前 5 首歌曲格调极其统一。林夕作词，王菲谱曲，张亚东编曲，三人联袂，贡献出华语歌坛最具实验性与开拓新的音乐作品。

他们将西方歌剧、新世纪电音、东方唱腔完美结合到一起，气势恢宏，婉转清脆。如果说 1996 年后的王菲渐渐不食人间烟火，2000 年的王菲已然飞上了天。

但这毕竟是人间的缘分，百代对王菲的音乐作风与唱片销量日生不满。作为资方的百代第一诉求是利润，而不是艺术层面的突破。于是，两年后，百代与王菲分手。

即便是声望达到巅峰期的王菲，唱片销量也不及口碑，这便是艺术水准超越自己所处时代的艺术家们所付出的人生代价。

几十年后，年轻人依旧会推崇王菲的某些唱片，而与她同时代的知名女歌星们，绝大多数只沦为一代人怀旧的工具，这也是非“跨时代”艺术工作者为“流行文化”付出的代价。

如今，曾经惊艳一代人的王菲已过五旬。你不能苛求一个歌者永葆歌喉，却可以记住她那些依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唱片。

王菲 《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