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别的鬼都很雷人,坑鬼却如此迷人?
世界上恐怕只有这一种“鬼片”,是你半夜一个人在家也敢看的,那就是坑鬼故事。
惨白皮肤,长生不死,伸出獠牙刺破人的脖颈,不见一缕阳光。这群听上去残暴而危险的「虚构生物」,却在当代荧幕上引发了旷日持久的颜值内卷和爱欲幻想。
从早些年在青少年群体里一呼百应的《暮光之城》、《坑鬼日记》,到最近评分颇高的2022剧集版《夜访坑鬼》……本该归属于惊悚题材的它们,是如何被浪漫化的?又究竟为什么可以一次又一次俘获观众的芳心?
偶像工业的出色产品
除非你从2008年开始与世隔绝,否则都会记得《暮光之城》曾在全球掀起多大的狂潮
距离《暮光之城》的最终一部落幕已过去整整10年,甚至连男主角Robert Pattinson都对自己的成名作嗤之以鼻,但电影和剧集中的“坑鬼狂热”却从未真正退去。
如果今年春季你又想捧着热可可,缩在被窝里看一看时尚苍白的坑鬼们是如何谈恋爱的,AMC最近新鲜奉上的剧版《夜访坑鬼》是个明智选择。
2022年版《夜访坑鬼》卡司
这两年,上世纪的大IP屡屡被掘地三尺、发挥余热。这些经典重拍大多数情况下会赚到观看率,同时招来无尽的讥讽群嘲——人总觉得旧的好。
一路冲上8分的剧版《夜访坑鬼》是个例外。
1994年版《夜访坑鬼》卡司
1994年电影版珠玉在前,Tom Cruise和Brad Pitt两大少女高手的演绎被认为是无法逾越的,于是这一版开播前就率先在社交网络上被说,谁曾想风向说变就变,许多人抱着“我倒要看看能有多烂”的心态点开,随后狠狠沉迷其中。
2022年版《夜访坑鬼》
《夜访坑鬼》脱胎于Anne Rice 1976年的原著小说。这位2022年过世的哥特女王盛产带有奇幻、宗教色彩的女性向情色文学,可谓《暮光之城》这一派坑鬼偶像剧的祖师奶。
剧版《夜访坑鬼》筹拍期间,70岁高龄的Anne本人曾在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担任执行制片,深度参与了这个项目。
上为1994年版《夜访坑鬼》的真实剧评截图,下为今天的网友智慧
也正因如此,许多忠粉看完后表示“超还原”,两位在1994年的电影里迫于时代眼光只能互为好友、主仆、转化与被转化者的男主角,终于大大方方地展开了一口棺材双人躺的爱侣关系。
昔日Tom Cruise咬开Brad Pitt脖子血管,那个仅仅是“近似亲吻”的瞬间已然被铭记回味,而2022年版里大肆上演的亲密戏码,更令人觉得值回票价。
2022年版《夜访坑鬼》的LGBTQ亲密戏份饱受好评
当然,你可以大谈这样的剧情处理方式,是社会进步和平权运动带来的果实。
不过其实坑鬼这样一群幻想生物,以血液交换来创造、发展自己的同类,这种身体的连接模式,其亲密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任何一种普世的性行为,连种族都不在意了,又何苦拘泥性别这种小事?
集万千隐喻于一身
1983年,《千年血后》中David Bowie和Catherine Deneuve扮演的坑鬼夫妇
几乎从电影技术走入彩色纪元开始,没有性吸引力的坑鬼,就是不存在的。
这些昼伏夜出的角色,无一例外地拥有不凡的姿色和品味,是永远都在寻觅下一个受害对象的嗜血怪物,也是令人心生崇拜的风格偶像。
《千年血后》抢眼的邪典时装元素,影响了后世许多MV和摄影作品
1980年代初《千年血后》问世时,导演Tony Scott还尚未拍出扬名世界的《壮志凌云》。
全片压根没提到“坑鬼”这个词,David Bowie和Catherine Deneuve扮演的坑鬼夫妇没有獠牙,而是用饰品划开人类的表皮,永远装扮精致凌厉,简直是1990年代所谓“海洛因时尚”的先驱。
他用一种迷幻而艺术的手法,探索这个主题背后的感官诱惑,打开了坑鬼故事的另类可能性。
《唯爱永生》
地下音乐,文学,特制的“雪糕”,感情危机与分居生活,甚至还有寄托在子弹上的对去世的渴望。
Jim Jarmusch在2013年拍的《唯爱永生》,进一步探索了坑鬼恋人从中古走到现代之后,种种现实生活中的疯狂、荒诞与琐碎。
与这些志向不在受众多寡的艺术电影相较,坑鬼题材在电视舞台上的表现,则完全可以视为一段旷日持久的《魔力麦克》式的肉体盛宴。
2009年开播的青少年剧集《坑鬼日记》在中国也大肆流行过
媲美模特的身材,为镜头而生的肢体扭动,个个不爱穿衣服,看上去永远有些饥饿的眼神,如果我们所描述的不是Clavin Klein内裤策划的拍摄现场,那一定就是某部热播中的坑鬼剧集了。
但和Clavin Klein的内裤策划一样,坑鬼剧集也是效率出奇的造星工厂。如果你还有记忆,十几年前HBO的王牌《真爱如血》,几乎在每季颁奖礼上都是《策划狂人》的劲敌。
2010年,《真爱如血》卡司登上《滚石》封面
男主角Alexander Skarsgard,因为扮演一千多岁的超人气坑鬼Eric成了一个当代时尚符号,而其实他对女主角从过分敌对到过分占有,所投注的“百般折磨你还不是因为喜欢你”的低幼感情观,和《流星花园》本质上并没有多少区别。
由于实在太深入人心,直到他出演《大小谎言》里Nicole Kidman的家暴男丈夫时,许多人第一反应仍是:“Eric!”
Eric的道明寺式经典台词:“你是我的!”
除了登遍时尚杂志,剧组也把这位天生Alpha Male的雄性荷尔蒙利用到了极致,当他在第六季赤身在雪地里晒日光浴时,娱乐新闻瞬间炸开了锅。
我们很难界定,坑鬼题材里这样屡见不鲜的男色狂热,究竟是女性解放,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精神矮化。但是,以主妇和青少年为目标受众的言情作家,热爱着墨于坑鬼题材,背后的财富密码其实并不很难理解。
《真爱如血》中剪不断理还乱的人物关系网
就像2010年代前后,总裁文学无论在好莱坞还是在中国晋江都如出一辙地风靡过,潜意识里处于被支配的服从者身份,混合着那么一丁点含量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总能令人的血液里涌起兴奋。
试想一位人类总裁,要收购几家跨国企业、一天跑几趟健身房,才能像坑鬼一样时刻健硕、优雅、刻薄、悠然自得?别忘了,他们还不会衰老,精通瞬间移动,感官超乎想象,面对肢体冲突以一敌百。
于是,和空乘、消防员、体育生一样,坑鬼成为了一种迎合幻想的人设,自带惊人的流量。小众癖好、人的社会性、成瘾问题……它可以隐喻的东西是如此广泛。
而如果你深究这些孤独躁郁、住洞穴风豪宅、自带贵族遗风的坑鬼形象究竟源起于何,总会发现德古拉隐隐约约潜伏在幕后。
1931年电影《德古拉》中的德古拉
不同于如今坑鬼男主角的万人迷定位,德古拉在1931年的黑白电影里初登场时完全是一个丑陋、阴险的奸角模样。
作为史上最著名的坑鬼,德古拉来自1897年出版的哥特厉害小说《德古拉》。在维多利亚时代,它风靡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今天的《暮光之城》或《夜访坑鬼》。
1958年电影《厉害德古拉》中“厉害片专业户”Christopher Lee扮演的德古拉,已经慢慢令人感受到优雅的吸引力
虽然各种地域文化的民间怪谈里都比之更早地涉及到了类似坑鬼的概念,但德古拉依然是至今各种坑鬼小说和影视的灵感原型。
他一眼可辨的暴君气质、考究的燕尾服和礼帽、显露阔绰的庄园,几乎可以在后世所有坑鬼题材里找到影子。
德古拉至今依然经历着数也数不清的翻拍,并且越拍越帅
从奥斯卡影帝Gary Oldman在1992年电影《惊情四百年》里以更具魅力的方式重塑德古拉开始,这个形象在荧幕上被越洗越白,完全成为了一场时尚孤僻单身汉的竞赛,时装设计师更是屡次以他为灵感源泉,贩卖着人们对毁灭气质的迷恋。
“德古拉迷恋”高烧不退,以至于人们常常忘记了,《德古拉》的诞生是充满沉痛时代隐喻的——彼时大英帝国正隐隐因为移民问题陷入一种集体性的焦虑不安,而无所不能的“邪恶外来者”德古拉,恰恰踩中了痛处。
英伦设计师Alexander McQueen的2009秋冬男装系列,脸庞没有一丝血色的模特们致敬着德古拉的穿衣风格
最戏谑的是,正如当初《暮光之城》一夜之间造成病毒式流行时,娱乐专栏记者们所写的那样:“人们对危险的爱有天生的渴望。但话又说回来,即便对方不是坑鬼,世上又有哪一种爱,是不危险的呢?”
遍地开花的文化使者
在港片拥有全球影响力的黄金年代,僵尸片同样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坑鬼题材
东方文化里的僵尸是一种坑鬼吗?这是个永远都有争议的问题。
但纵观民间传说的文化根源你会发现,坑鬼也好,僵尸也好,他们的核心都是人类在生物学发展仍处于较低水平时,对于“不死化身”的想象。
从1980年代开始达到全盛的港产僵尸片,多以“Vampire”为英文片名
在好莱坞,99%的坑鬼故事都会交代主角的欧洲血统渊源,它从惊悚题材里逐渐脱离,变成颇具吸引力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对异域文化的幻想与崇拜。
而在亚洲,坑鬼文化同样以各种刁钻的方式落地潜伏。东西交汇的香港,2003年有过一部脑洞大开的《千机变》。
电影《千机变》中摄影师扮演的僵尸王子
顶着惊悚之名,实则是相当标准的青春片。
摄影师扮演的僵尸王子英俊而善良,靠爸爸僵尸王寄来的血浆生活,当年正红得发紫的Twins则扮演僵尸猎人,经典坑鬼电影的元素被巧妙地化用,打斗波折都是陪衬,谈恋爱才是正经事。
为了力捧Twins而量身定制的《千机变》,在亚洲英文片名直接就叫Twins Effect,到了欧美发行则改为Vampire Effect
2009年,朴赞郁导演的《蝙蝠》其实也是一个打破传统的本土坑鬼故事。
国外神父怀着解救众生的愿望远赴非洲参与一场疫苗试验,却因意外感染病毒而成了害怕阳光、渴望杀人的坑鬼。宗教色彩和哥特元素被巧妙地植入东方人的情欲和世界观里,令人深感怪异,却又莫名觉得合理。
《蝙蝠》海报
形形色色的坑鬼故事,其实都在讲人的故事。而坑鬼形象在流行文化里已然成了一个外壳噱头十足的容器,把人的一切欲望、邪念、恐惧、愧疚都盛放进去。
越是不存在的物种越迷人。好在世界上压根没有坑鬼,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大的自由空间,无穷无尽地来讲坑鬼的故事。
你还有什么私藏的坑鬼片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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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Soda Xie
设计 - Nic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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