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光

这两天，因被自己11名学生举报学术造假，华中农大教授黄某某持续霸占热搜榜。

1月19日凌晨，华中农大发布通报称，学校调查组发现举报信中所反映的实验图片、数据、结果等方面问题基本属实，初步认定教师黄某某存在学术不端行为。学校决定即日起停止黄某某校内所有职务和工作，组建导师组全面负责该课题组研究生培养工作。

导师被学生举报，比较常见，但能被自己11名学生、用长达125页的举报信举报的，属实罕见。尤其，这些学生表示不惜以前途为代价，赌上学业、事业，也要揭穿黄某某学术造假的丑恶行为，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感染了很多人。网友们为举报者提供了强大的声援，如今终于等来了结果。很多人直呼大快人心。

但回顾此事，仍有很多地方让人心绪难平。

比如，举报信列举的造假事迹，黄某某篡改实验数据、实验图片造假，将老鼠和猪的实验数据混用，手段低级又拙劣，身为人师，此举实在是践踏底线，连基本的学术道德都没有。

一名自称是黄某某学生的微博用户发文说，她刚进校时，连基本的实验室和像样的仪器设备都没有，科研环境非常恶劣。然而她惊奇地发现，即便没做任何实验，黄某某也能轻松发表文章。

此后她为了自己的课题，也不得不开始了造假之路，比如没钱买实验用的细胞需要去借，没有任何实验结果，也得编造实验性SCI论文……

还有学生接受采访说，自己被黄某某威胁，如果不配合造假就无法顺利毕业。

如果说要看完那125页的举报信，难免让人生畏，这些学生的讲述，更令人直观地感受到黄某某所领导的课题组的学术氛围。

华中农业大学是一所211高校，现在拥有2个国家重点实验室，1个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在农学、园艺、动物养殖等领域的科研实力不容小觑。

从学校官网的简介来看，被举报的黄某某著作等身，不仅是系主任、教授博导，还入选了湖北省杰青、湖南省科技创新人才计划项目，身为科研人士能有的各种职称和荣誉称号，几乎一项不落。

这些看起来含金量十足的名誉，和学生们的讲述形成了鲜明对比。如今造假被证实，昔日的光环势必将被重新审视。旁人不禁要问，用这么拙劣、没有底线的造假手段，黄某某是如何通过同行评议和学校考核，实现名利双收的？

此前，有科研界人士说到，像黄某某这种造假手段，只要不被专门举报，基本不会被发现。某些研究论文，会引发同行质疑，是因为研究者的实验结果，看着比较离谱，或者实验数据过于好，其他人复制这一实验，结果迥异，才提出质疑。但如果论文结论跟其他人差不多，或者没有超出常规认知，很少有同行会专门做对比实验——因为实验成本很高。所以，杜绝造假，要么靠科研人员的自律，要么靠知情人举报。

黄某某这次翻车，归功于这11位硕博生的勇敢发声。但对学生而言，这显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前面经受了漫长的煎熬。举报学生说，对黄某某的造假之举，他们一直敢怒不敢言，跟自己说“忍到毕业就好了 ”，但“实在接受不了我的论文全是假的”，忍无可忍，才集体举报。有学生甚至这样说道：

“如果就这样听之任之，今后不知还会有多少人要在这种黑暗的地方浪费青春，难以想象以后还会有多少有志青年会和我们一样深受其害，磨灭掉对科研的热忱与期望……”

即便无法毕业也要站出来说实话的表态，着实悲壮，这种悲壮本身就很说明问题——如果内部举报渠道畅通，学生何必搞得像壮士断腕一般？

新闻底下，网友纷纷提供自己的经验之谈。比如，高校师生权力严重不对等，学生发表学术论文、是否能顺利毕业高度依赖导师。相比论文的质量，学校更在意数字的好看，诸如培养了多少本科生和研究生，拿了多少项目，发表了多少论文，以致学术共同体变成学术利益共同体。只要事情不闹大，校方对造假的老师睁一眼闭一只眼，结果只有举报者遭殃……因此学生们只能借助网络把事情闹大，用舆论等外力来给高校施压。

当然这只是网友的猜想，此事背后的内情，尚不得知。但如今来看，“11名硕博生写125页信联名举报教授”，确实是一场“为学术正义而战”。不管华中农大后续要怎么处理，黄教授个人的学术名誉已经败坏。但发声的学生还是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前面论文的造假，很可能会影响他们学位的获得。从这个层面看，这种两败俱伤、鱼死网破式的举报，依然很悲壮。人们不禁要问，结果只能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