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周信芳与裘丽琳的生死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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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的夏天,《申报》、《时报》、《新闻报》等多家上海大报于同日刊登了一则律师启事:“本律师受聘于裘丽琳小姐担任其法律顾问,本律师的当事人已经成年,依法享有法律规定之公民权利,任何人无权限制其人身自由和侵犯其合法权益,否则本律师将依法提起起诉”云云。
这则不比豆腐块大的启事立即引起轰动。一时间,在茶室、咖啡厅和太太们的沙龙里,新天宝银楼的裘三小姐与麒麟童私奔成了最热门的话题。此时“自由恋爱”已非新闻,富家女子包堂会、恋戏子的故事也时有发生,她们有的被拆白党骗财骗色,更多的则在短暂的甜蜜与刺激后重敛心思,照旧做名媛、嫁豪门。因此,津津乐道的人们大概都不曾想到:这一对富家千金与梨园戏子的一往情深竟会长达四十五年,直至死神把他们分开。
七岁登台名满梨园
如今提起周信芳,都说那是中国京剧史上一个熠熠生辉的名字。所谓“北有梅兰芳,南有周信芳”,这位著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开创了京剧麒派艺术,其沙而不嘶、浑厚苍醇的音色至今被许多老戏迷怀念……
然而在周信芳生前的大半岁月里,“戏子”是令他自豪的职业,更是令他饱受屈辱的称谓。家道中落后,父亲周慰堂选择了唱戏这一“贱业”,自命书香门第的周氏宗族竟以“缺席审判”的形式,宣布把周慰堂和他的子孙后代永远逐出祠堂。直到1925年,成名后的周信芳在县城买下一块空地,耗资五千银元新建了一座周氏“全恩堂”,并以父亲的名义立了重建全恩堂碑,他们父子才算以自己的方式重归宗族。
生在戏班,长在戏班,周信芳自幼耳濡目染的尽是戏服、锣鼓、唱念做打。当时舞台上时兴“小京班”,小娃娃扮戏颇受观众喜爱。七岁时,周信芳头一回上台给父亲配戏,在杭州的天仙园戏院演《黄金台》。
登台总得有个艺名,看着唇红齿白的儿子,父亲灵机一动:今年七岁,就叫七龄童吧!
那一夜,周信芳演娃娃生田法章,身为齐国世子却被奸臣诬陷,时而男扮女装脱险,时而擦眼泪哭诉冤情……七龄童演得既稚气可掬又情状逼真,台下喝彩的观众哪里知道这娃娃生学戏才不过一年。
一炮而红的七龄童从此专为名角配戏。十二岁时, 他跟着戏班子到上海。戏院写海报时错把“七龄”写成了麒麟。演出后,《申报》、《时报》都登出“麒麟童昨夜演出”的消息,慕名而来的观众都嚷着要看麒麟童,这个由误会而来的名字就成了伴随周信芳一生的艺名。1915年,麒麟童一名再度风靡沪上。
在老上海的四马路大新街口,有一座全国闻名的京剧戏院——丹桂第一台。自从1867年三庆班来沪,丹桂戏院就是南北名角到上海后的最大考验,非名角不能到此,非到此不是名角。这年5月,周信芳正式登上丹桂第一台,次年就担任丹桂的后台经理,除开北上演出的两年,他在丹桂第一台整整演出了八年,二百五十九出戏,其中自己加工、整理、创作的新戏就有二百零九出,以他为名的“麒派”成为京剧南派老生的重要流派,当时的梨园甚至有“无麒不成戏”的说法。
这时的周信芳名头响亮、风华正茂,自然也招来了许多爱慕的眼光。据弟子回忆,周信芳登台时常有女客摘下胸花抛向舞台,也有贵妇写来露骨情书。令那些女子失望的是,台上风度翩翩、眉目传情的麒麟童离了舞台竟如此不解风情。在同行们频传绯闻时,他却对飞来艳福视若无睹,闲暇时只爱闭门读书,尤其是古籍和传记。在他看来,京剧演的多是历史故事,不读书就无法理解,也就演不真切。弟子高百岁清楚地记得,有朋友来请教《竹林七贤图》中的人名,周信芳不假思索,侃侃而谈,把嵇康、阮籍等七位名士的姓名、经历都一一详细介绍出来,还谈了不少他们有趣的轶事,引得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
就这样,与少年时包办婚姻的妻子刘氏分居多年后,周信芳仍是单身一人。就在人们以为他要与艺术作伴终生时,某个秋天的晚上,戏院里来了一位美丽的小姐,她坐在前面第三排中间的座位上看戏……
富家千金,因戏钟情
这位美丽的小姐姓裘,名丽琳,她的父亲就是名噪一时的商业巨头裘仰山。
裘仰山出身贫寒,白手起家,病亡时留下一份偌大家产,包括钱庄、茶庄和老上海人都知道的新天宝银楼。他的妻子爱丽丝·罗斯是苏格兰商人在中国娶妻所生的女儿,美丽而精明,并把混血的容貌遗传给了三个儿女。
裘丽琳是最小的女儿,从小就是母亲的掌上明珠。从圣贞德女中毕业后,她就在大哥裘剑飞的保护下进入上海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很快就因出众的容貌、良好的教养和富有的家境成为圈内的宠儿。她梳起某种油条型发辫后,效仿者竟蔚然成风,成了二十年代上海滩的一大时尚。若干年后她向女儿回忆起昔年的千金生活:吃冰淇淋、做衣服、坐着马车去兜风,马车后面跟着好些爱慕者,远远地朝车厢里丢来玫瑰花……
然而,十八岁的裘丽琳很快就厌倦了这一切。
舞会、电影、逛百货商店和追求者们都不能让她打起精神来,疼爱妹妹的裘剑飞想出来了新消遣:“去看戏吧! ”
裘剑飞本人是个京剧迷,介绍妹妹看的自然也是好戏。就这样,对京剧毫无兴趣的裘丽琳走进了戏院,这一天,正是颇麟童在上海演《汉刘邦统一灭秦楚》中的一本——《鸿门宴》。
对从小接受西式教育的裘丽琳而言,台上那些花脸和武生打来打去确实热闹,也确实新奇,可也没多大意思。过了一会儿,轮到麒麟童所扮的老生张良上场了。他一撩门帘,台下就是一个满堂彩。裘丽琳抬起头来,只觉得眼前一亮。后来她把这第一眼印象告诉了二女儿周采蕴,而周采蕴又写在了父母的传记小说《伴飞》里:“他头戴文生俊帽,身穿绣金花的白袍,虽然唱的是老生,但没挂口面,脸庞丰满而不显肥胖,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看上去既英俊又飘逸。”
从这一刻起,裘丽琳就成了麒麟童的戏迷。《汉刘邦统一灭秦楚》是连台本戏,每周换一本。可她却每一本都要重复看上三四次。每逢星期天,周信芳要加演日场,戏码是《文昭关》、《古城会》等传统折子戏,她也每场必到。了解到周信芳的身世和第一次婚姻后,她决定表白自己的爱慕之情,可是,要用什么方法呢?情书? 她已经写过了,却没有得到回音。大概周信芳认为这不过又是一次太太小姐无聊的行为。包场捧角?这既有失自己的教养,更是对她所爱男人的侮辱。
再三考虑后,她请哥哥帮自己发起了一次冬赈游园义卖会。义卖会是上流社会的时尚,大家闺秀充当招待员义卖更是善举。在她的恳求下,裘剑飞邀请了在沪的多位名伶赴会,其中自然也有周信芳。义卖会上的第一次见面,两人就谈得十分投机。周信芳的文化修养出乎裘丽琳的预料,让她更为倾心。后来两人时常约会。为了记者,两人总是分别雇马车到远离闹市的郊区相见。携手漫步于田间,饿了就在村镇上随意吃点大饼油条。娇生惯养的裘丽琳不以为苦,反以为乐。
就在她幻想母亲能同意自己与周信芳结婚时,听闻两人交往的裘剑飞和母亲裘罗氏已勃然大怒。裘丽琳立即被软禁在家,周信芳则收到警告:如若再与裘三小姐来往,就别想在上海码头混下去,或许还要“借只脚来用用”。为免夜长梦多,裘罗氏很快给女儿相中一个门当户对的婆家。吉日已经选定,男方送来了贵重的聘礼,新天宝银楼也为三小姐打好了全副金饰。就在这时,裘丽琳做出了大胆的抉择:私奔。
1923年夏天那个闷热的午后,在表侄女的掩护下,裘丽琳穿着睡袍、趿着拖鞋溜出了大门。她跳上—辆黄包车,逃难似地逃到同学家,继而与周信芳相会。
为表决心,裘丽琳一边写信向母亲陈情恳求,一边在报上刊登了那条掀起轩然大波的律师启事。从那条启事里可以看出,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这个戏子一条道走到底,哪怕从此不得不离开上海,遭受她原本不必遭受的艰辛、忧患与劫难。
周信芳一家
相濡以沫,生死与共
一场私奔,让周信芳不仅得到了一生挚爱和知己,同时也得到了—位精明的经纪人和全方位的忠诚助手。
周信芳少年成名,收入可观,可不擅理财,又生性大方。戏班里有人来借钱,碰上他自己手头也没钱时,就指着一箱行头说:“把今晚唱戏的留下,其它的你拿去当掉好了。”裘丽琳管家后,逐渐扭亏为盈,将典当之物——赎回。那时的戏曲界用的还是一口价的包银制,她为丈夫不平,发明了演员与戏院老板“七三折账”的办法,并使之在戏曲界通行。
为了保护丈夫的利益,裘丽琳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摇身变作胳膊上能跑马的泼辣妇人。在北方跑码头时,周信芳遭大流氓顾竹轩盘剥,甚至有生命危险。裘丽琳用唯一一点私房钱买了一把手枪,每晚亲自护送周信芳出门演出。后来她曾对子女说:“虽然我不知道如何用枪,可是一旦你爸爸遇到危险,我觉得我会记得那些步骤并毫不犹豫对那些冲过来的人开枪。”三女儿周采芹在回忆录里生动记述了某年冬天母亲智斗盗匪的故事。
三十年代初他们一起颠沛流离;抗战时他们一起面对汉奸的迫害;白色恐怖时他们一起冒险掩护地下工作者;建国后他们一起远赴祖国各地进行文艺慰问演出……无论何时何地,有周信芳处必有裘丽琳。
1968年的3月,周信芳因演出《海瑞上疏》被囚禁,裘丽琳也惨遭批斗。被打破肾脏的她躺在华山医院急诊观察室外的走廊上,对一旁无助哭泣的儿媳留下的唯一遗言是:“别哭了,以后,你们的,爸爸……”
七年后,也是3月,也是同一家医院。戴着“反革命”帽子的周信芳因心脏病发作,含冤停止了呼吸。弥留之际,他用微弱的声音反复呢喃:“你们不用再骗我了,我早就明白了,你们的姆妈去了,她在等我。”
1995年,他们的骨灰终于被合葬于上海龙华烈士陵园。正如他们的女儿所言,在那四十五年里,周信芳与裘丽琳的生命已融为一体,正因为如此,他们一生才如此跌宕传奇,光彩熠耀。
我来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