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知青返城,她留在北大荒,房子被弟弟夺走,晚年恨知青返城
苏桂兰,天津知青。1970年时,下乡来到了北大荒。来时,户口一并迁了过来。2000年后,她想把户口迁回城里。可偌大的天津城,却容不下这位老知青。
图:知青老照片
1978年,全国知青返城。苏桂兰本来是能走的,可她被勤得利农场拖住了。有关于这件事,还要从1975年说起。
1975年春节,苏桂兰回天津探亲。回来的火车上,碰到了同一个农场的知青,别人就问她:“你这次回家,是商量结婚的事吗?”苏桂兰说:“净瞎扯,我都没谈恋爱呢,去哪结婚?”
回到农场,半个连的人跟着起哄,“和男朋友的事情定下来了?”这时,苏桂兰仍然被蒙在鼓里,“我跟谁处的对象?”
下乡时,苏桂兰在炊事班工作。连里有个老光棍,经常去她那里喝豆浆。苏桂兰问老光棍:“他们都说我在搞对象,和谁啊?”老光棍说:“不是付忠喜吗?”苏桂兰很纳闷:“那我怎么不知道?”
付忠喜是少数民族——郝哲族,比苏桂兰大3岁,是本地人,在机务排工作。机务排和炊事班的宿舍前后排紧挨着,苏桂兰经常给机务排送饭。她也认识付忠喜,只是不怎么熟悉。
苏桂兰的印象中,付忠喜人高马大,不爱说话,干起活来任劳任怨,人品非常好,还是共产党员。苏桂兰还听人说,付忠喜的父亲死得早,母亲一人含辛茹苦地将他们兄弟三人拉扯长大。
图:知青老照片
付忠喜的人缘特别好,“谣言”出来后,倒是经常有人来找苏桂兰,要给付忠喜说情。今天这个来找她,明天那个来找她。一来二去,苏桂兰心动了。再加上她也23岁了,不行就定下来吧!这么的,苏桂兰和付忠喜恋爱了。
恋爱后,苏桂兰才开始了解付忠喜,知道了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付忠喜18岁时,就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付忠喜吹牛说,当年给他介绍对象的人,没有一辆火车,也有半个火车。当时年龄小,付忠喜想先入党,再去找对象。拖着拖着,付忠喜就已经二十四五岁了。
二十四岁时,付忠喜看上一个上海女知青,他跑去找母亲,“我想和上海来的那个女知青搞对象”。母亲说:“你哥还单着呢,着什么急?”付忠喜的大哥比他还老实,平时不爱说话,见到女人时就像个哑巴。付忠喜说:“那行,我把她介绍给我哥”。
于是,付忠喜单独找到那名女知青,“能不能给你介绍个对象?我哥!”女知青听了以后,脸害羞得像个红苹果。
付忠喜的舅舅在邮局当干部,哥哥读完小学,也被安排到了邮局。邮局很小,只有三四名邮递员。给哥哥介绍对象时,哥哥已经当上了局长。
付忠喜对女知青说,“你要是想通了,就来告诉我一声”。没多久,女知青来了,她说:“行”!女知青给上海写了封信,征求家人的意见,家里回信说没意见。就这样,付忠喜的哥哥先结婚了。
图:知青和农村老大娘聊天,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再后来,付忠喜就看上了天津知青苏桂兰。连里人起哄,两人稀里糊涂地走到了一起。恋爱后,苏桂兰也给家里面写了一封信。说起天津的父母,和苏桂兰一起下乡来的知青问她:“你妈是不是后妈?”
知青下乡时,都是初高中生,才十几、二十多岁,最牵挂他们的就是父母。下乡后,别人的父母都会给子女寄点东西,可苏桂兰从来没收到过。不仅如此,苏桂兰每月还要往家寄钱,补贴家用。
苏桂兰是家中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父亲一个月的工资只有56块钱,每到月末,父母都会因为钱的事情争吵。作为家中老大,苏桂兰就经常给家里面寄钱。
刚谈恋爱没多久,付忠喜被调到发电厂,苏桂兰被调到二十七连,两人离得非常远。付忠喜就劝苏桂兰来电厂上班。当时不能随意调动工作,苏桂兰想进电厂,得先和付忠喜登记结婚。
付忠喜问苏桂兰:“你想和我结婚吗?”苏桂兰说:“那就结婚吧!”就这样,两人准备登记结婚。结婚前,苏桂兰把付忠喜领回天津,想让父母看看这个女婿。
父亲问苏桂兰:“你们要结婚吗?”苏桂兰回答说:“是的。”从天津回到农场,两人就结了婚。结婚之后,苏桂兰才问付忠喜:“你跟我说实话,你当初是不是在外面造我的谣?说我们俩谈对象了”!
图:苏桂兰和付忠喜在编渔网
起初,付忠喜不承认,苏桂兰问得紧了,他才支支吾吾地说:“是的,你当时回天津探亲,我随口一说,结果他们都相信了……”
付忠喜是郝哲族人,没结婚时,苏桂兰没意识到文化差异。结婚后才发现,生活习惯确实不一样。
郝哲族人爱喝酒,不管男女老少。特别是老一辈,爱喝酒不说,酒品还不好。喝多了就“作妖”,胡乱闹,又哭又笑,把鼻涕和哈喇子弄得到处都是。
苏桂兰被闹烦了,给了几次下马威。打那以后,这些人老实多了。虽然还喝酒,但是不来苏桂兰家“作妖”了。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郝哲族人都爱喝酒。在付忠喜三兄弟里面,弟弟最能喝,哥哥还好。因为喝得太多,弟弟最后把自己喝死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苏桂兰的婆婆也爱喝酒,甚至半夜起夜也要喝一口。婆婆的酒量不高,一天只能喝二三两。当时,农场十四连有个酒厂,生产高粱酒,三块钱一斤。他们每月要给老太太备上10斤高粱酒,不买就生气。
除了喝酒,郝哲族的男人还擅长打鱼。付忠喜的家住在江旁边,有空就跑去打鱼。什么鱼都有,黄鱼、草鱼、胖头鱼、鲫鱼瓜子……夏天打鱼,冬天也打鱼。冬天时,河面结了冰,他就在冰上凿个窟窿,继续打鱼。
苏桂兰不喜欢吃鱼,付忠喜就跑到后山打野味。有野鸡、野兔和野猪,有时还能打到貂。付忠喜最擅长抓貂,特别是冬天,下了一夜的雪,顺着貂的脚印,付忠喜总能把貂堵在洞口。
图: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苏桂兰和付忠喜以及他们的两个女儿
貂,不仅能当肉吃,貂皮也能卖钱。值钱时,一张貂皮能卖到六七百。便宜时,也能卖上二三十。那时候的野生动物多,付忠喜随便就能打上好几百块钱的。有了钱,付忠喜今天买摩托,明天买汽车,没多久就花得差不多了。
1976年,苏桂兰生下了老大,是个女孩。郝哲族是少数民族,不受计划生育限制。付忠喜想要个男孩,准备接着生。可苏桂兰的身子弱,不怎么想要第二胎。
老大一岁时,母亲来黑龙江看望苏桂兰。母亲回去时,苏桂兰带着女儿回冷天津。到了天津才发现,自己怀了二胎。本来不打算要的,婆婆说:“再要一个吧”。母亲心疼苏桂兰,“你一个人,没法照顾两个孩子。把老大留在天津吧,我帮你看。”
回到农场后,苏桂兰一想到女儿被留在了天津,就心疼的不行。她担心女儿会不会受气?大姨、小姨、大舅、小舅会对女儿好吗?在这样的煎熬中,苏桂兰度过了五六年。
五六年过去了,老二也三四岁了,不这么需要人照顾。于是,苏桂兰想把老大从天津接回来。她去了一趟天津,却把大女儿吓得不轻,躲在邻居家不敢回来。
打听后才知道,左邻右舍经常逗她,说你爸你妈不要你了。后来,苏桂兰硬是把女儿带回了农场。当天晚上,女儿一夜没睡,又哭又闹。没办法,苏桂兰又把女儿送回天津。
图:苏桂兰和付忠喜,还有他们的女儿,在天津的合照
读小学时,苏桂兰看到过女儿写的日记,上面记着,大舅哪天打过他,小舅哪天也打过他。看到这里,苏桂兰心里难受极了,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从把老大寄养在天津后,苏桂兰每个月都会往家里面寄钱。起初,除了大妹,两个弟弟,一个小妹都还没成家。苏桂兰在家中的地位很高,经常被父亲挂在嘴边。
后来,儿子娶了媳妇,父亲重男轻女,认为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因此,苏桂兰在娘家的地位直线下降。
结婚后,夫妻两人一直在电厂工作,付忠喜在电厂担任车队队长。改革开放后,付忠喜出来单干。没干出什么名堂,还亏了不少钱。最后重操旧业,跑到黑龙江打渔,一年只能赚1万多块钱。
打鱼的人越来越多,鱼越来越少。另外一边,付忠喜出走后,苏桂兰仍然在电厂工作。没几年,电厂黄了,苏桂兰办理了内退,一个月领250块钱的工资。
2002年,苏桂兰回天津探亲。父亲中风,母亲得病。这次回去,苏桂兰接连洗了三天的被单和床褥。中风后,父亲无法控制大小便。去一趟公园,回来就会拉裤子。
这怎么能离得了人?苏桂兰留在了天津,负责照顾二老。第二年,苏桂兰到了退休的年龄,回了一趟北大荒的勤得利农场,办理了退休。办完手续后,苏桂兰和付忠喜卖掉房子,准备回天津伺候父母。
图:正在处理鱼的农场女知青们
两间屋子,一间厨房,最后只卖了3000多块钱,几乎等于白给。早几年时,光是修围墙就花了3000块钱。可苏桂兰没办法,父母将她养大,又把她女儿拉扯大。而她呢?下乡三十多年,很少尽孝,现在回来弥补。
婆婆去哪了?婆婆死的早!1994年,家里养的狗挣脱了绳子,婆婆去牵狗,被狗绳绊倒,摔断了胯骨,成日躺在炕上。在苏桂兰和付忠喜的照料下,婆婆一个月就能下地了。尽管如此,第二年还是走了。走时68岁,而当时郝哲族的平均寿命才三四十岁。
在天津,苏桂兰伺候父母三年。头两年,父母能走能动,只是大小便失禁,需要有人给他们洗洗刷刷。父母都是天津户口,可住的是拆迁房,只有40多平米。一间小屋,挤着4个人,父亲,母亲,付忠喜和苏桂兰。
苏桂兰兄妹五人,其他4个也都在天津。当年下乡时,只有苏桂兰和大弟走了。知青返城时有政策,要求农村知青要以招工、考试、病退和顶职等方式回到城市。
据说,当时上山下乡的知青多达1600多万。这么多人,倘若一下子都回到城市,哪有这么多的岗位!于是,顶职成了当时最多的方式之一。何为顶职?如父亲在工厂上班,父亲退休后,下乡的儿子或者女儿可以回城顶替父亲的工作。
可苏桂兰是女儿,最终,重男轻女的父亲,让大弟回去顶他的职位。除了顶职外,也有不少人通过“病退”回城。苏桂兰没去办,按照她的说法,回了天津还要白手起家,苏桂兰胆子太小,不敢回去,不想再吃一遍农场里面的苦。另外,家里面也没认真给苏桂兰办理回城的手续,最后只好留在农场。
图:女知青在劳动,妇女能顶半边天
再说,1978年,知青返城高峰时,苏桂兰已经结了婚。丈夫还好,可上面还有个婆婆需要伺候。他们一走,谁来照顾婆婆?苏桂兰还是决定不回去了,在东北干到退休。
按理说,父亲重男轻女,两个儿子应该孝顺父母,可惜并没有。父母生病那几年,都是苏桂兰在照顾他们。最后半年,两人因为脑梗长期卧床。
2006年7月14号,苏桂兰的母亲走了。7月17号,苏桂兰给母亲办理出殡。出殡那天,父亲也走了。论病情,父亲的病比母亲严重。可是母亲没有社保,父亲从机械厂退休后,一直放心不下母亲,看着母亲先走后才咽气。
父母死后,苏桂兰的舅舅来了,说苏桂兰的小弟提意见,“他想要父母留下来的房子”。怎么回事呢?
小弟和父母住在同一个小区,也是一间40多平的回迁房。小弟在铁厂工作,弟妹没有工作。由于小弟是家中老小,什么事情都仰仗爹妈。父母身体好的时候,还要给小弟做吃的,喝的。
苏桂兰的父亲一直重男轻女,小弟结婚后生了个儿子。父亲曾抱着孙子说,“等我死后,房子要留给孙子”。后来,小弟把这句话当成了理。父母亲死后,他不好意思出面,就托舅舅来说这件事。
图:知青在农场工作,知青的孩子被送到托儿所,图为知青的孩子
父母去世前,苏桂兰累得直不起腰。为了照顾父母,苏桂兰将二妹喊来,一起伺候半年多。二妹曾经问过父亲:“爸,你的房子留给谁?你说留给小儿子,可他连伺候都不伺候你!”父亲说:“留给我大姑娘”。
说这话时已经晚了,若是早点说,还能找公证处来公证。现在人都动不了了,说了等于白说。当然,当时也可以叫公证处上门。可苏桂兰每天连轴转,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苏桂兰和付忠喜都是农村户口,房子给小弟了,他们住哪?更何况,父母生病时,住在一个小区的小弟都不来照顾一下。忍不下这口气,苏桂兰想和小弟争一争。可付忠喜却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把房子给他,咱们走”!
老头的一句话,房子没了。没了落脚的地方,夫妻俩也就走了。
走的时候,苏桂兰心中堵了口气,想离天津远一点。就跑到山东乳山,花10多万买了间房,在这里住了三年多。
后来,两个女儿先后结婚。老二嫁到了内蒙古,老大留在了天津。为了照顾两个女儿,苏桂兰来回跑,这段时间在内蒙古,另一段时间在天津。付忠喜那边,大哥跟大嫂回了上海,三弟一家去了南昌。
城里没房,又错过了知青回城,苏桂兰的户口一直落在北大荒。从北大荒退休后,苏桂兰的退休金有2500块钱,付忠喜的退休金有3000块钱。多年来,苏桂兰一直想把户口迁回天津,申请个公租房,可审批一直下不来。
图:2018年,苏桂兰和付忠喜,还有女儿的合影,前排左是小女儿,右是大女儿
想到过去种种,苏桂兰偶尔会抱怨几句:最恨知青返城,大家留下来不挺好的吗?如果知青不走,我们的日子一定会更加红火!其实,北大荒的人也说,如果你们知青不走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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