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艳

东丽区丽泽小学德育主任、语文老师

2020年初

她和她的婆婆都感染了新冠肺炎

治愈后

她克服重重阻碍重新回归正常工作和生活

迎战奥密克戎的日子里

她成为了一名忙碌的志愿者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从“治愈者”到“志愿者”

杨艳说

我淋过雨，想为别人撑起一把伞“

杨艳在社区当志愿者

人物

杨艳：我是志愿者，也是新冠肺炎治愈者

在迎战奥密克戎的日子里，40岁的杨艳以东丽区丽泽小学老师的身份下沉到社区当志愿者，几次全员大筛的流程越来越顺畅，工作节奏终于能缓下来一些，休息时志愿者们聊起有关新冠的话题，杨艳悄悄躲开了。

无论她躲不躲开，眼前的人们都不会想到，2020年初，她曾是天津市新冠肺炎确诊病例之一。

虽然已经治愈两年，杨艳的生活和别人基本没有两样，但她依然习惯于隐藏起“新冠确诊者”这样的身份。

杨艳（资料图）

一

“婆婆从宝坻百货大楼回来后开始流鼻涕”

杨艳一家都是宝坻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和爱人都在东丽区上班。

2019年，杨艳的公公突发心梗去世后，婆婆到东丽与他们共同居住。

2020年初，一家人回宝坻过年，回去之前，杨艳早已给婆婆买好了过年要穿的新衣服，但既然回了老家，婆婆提议，想去怀旧一下，逛一逛宝坻百货大楼。

宝坻百货大楼不只是宝坻人最爱的商场，甚至武清、蓟州等周边地区的老百姓也会来逛一逛。一到年根儿底下，百货大楼里就是‘摩肩接踵’，当时武汉疫情的消息还没有传开，所有人都没有戴口罩。

宝坻百货大楼（资料图）

那是己亥年腊月二十七，2020年1月21日，杨艳的爱人和婆婆一起在拥挤的女装区里挑了一条新裤子。却没想到婆婆穿上时，已是去世那一天。

疫情的新闻铺天盖地袭来，杨艳在朋友圈里转发着武汉的消息，一边按照教育部门的要求，挨个给学生和家长打电话问旅居史情况。除了自己父母家，哪也没敢再去。

那两天，婆婆说有点流鼻涕，杨艳在外卖平台下单买了点儿感冒药。1月30日她自己也开始发烧，百货大楼有确诊病例的新闻也随之而来。杨艳心头一颤，赶紧叫爱人带着婆婆一起奔向发热门诊，并报备了宝坻百货大楼旅居史，在做完各项检查之后，杨艳和婆婆被判定为疑似病例，住进宝坻医院隔离病房。

杨艳不记得那个凌晨是哪天，只记得天上下着鹅毛大雪，爱人搀扶着婆婆从专用通道走向隔离病房的背影。她没有想到，这是母子俩最后一次见面。

2月3日，杨艳和婆婆被确诊为新冠肺炎患者，住进了海河医院。

二

“婆婆在我隔壁的病床上去世”

杨艳和婆婆之间的婆媳关系不错，虽然生活里难免有些小磕小碰，但婆婆总想着儿媳，杨艳出远门时，她就给点钱；平常日子里，杨艳也总会给婆婆送点小礼物。杨艳和爱人都是独生子女，在家里还都是被呵护着的“大孩子”。

66岁的婆婆身材矮小，身体一直不好，有冠心病、高血压等基础疾病，心思也重。住到海河医院后，杨艳和婆婆被安排在一个病房，杨艳踏实不少，心想这样方便照顾她，加上医护人员专业和悉心的照料，杨艳的心情有了好转。

巧合的是，医院里还有一位护士是她曾经教过的学生——李青。2002年到2009年，杨艳在宝坻四中教学，李青2008年上高一，杨艳是她的语文老师，后来杨艳调到东丽区丽泽小学，师生二人失去了联系。尽管隔着防护服相认，两人还是异常兴奋。

2月4日下午，杨艳突然高烧39度，她的过敏性哮喘也在此刻复发，剧烈的咳嗽一次次冲击着无力的身体。婆婆状态好一些，只是37度6的低烧。老太太心疼儿媳，让她睡一会儿。杨艳躺在病床上忧心忡忡——她的母亲四年前确诊了淋巴癌，父亲的眼睛也有些问题，儿子才上五年级，爱人前两天还陪着她们去了医院，他们几个万一被传染，可该怎么办呀！

昏昏沉沉中，杨艳突然听到婆婆喘息声开始加剧，那是晚上9、10点的样子，杨艳赶紧通过呼叫器叫来了护士和大夫，吸上了氧，凌晨12点，护士拉上了婆婆病床四周的帘子。

“我听见大夫那边说‘给肾上腺素’、‘血氧饱和度下降’，然后就听到大夫在喊‘大娘您别睡！’”杨艳哭着挣扎，她想坐起来，却怎么也坐不起来，再过一会，护士拿来了病危通知书，让她签字。杨艳拨通了视频电话，在隔离点的爱人用这样的方式送了母亲最后一程。

2月5日凌晨3点，医生宣告抢救无效，悲痛中的杨艳想起身去给婆婆再捋捋头发，护士赶紧按住她，一边安慰她，一边为老人整理。

“我和医生说，帮忙把老太太的新衣服换上，就是我年前在市里给她买的衣服，还有她在宝坻百货大楼买的裤子。”

两个护士架着杨艳起来看了最后一眼，然后，病床被腾空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杨艳刚刚建立起的信心土崩瓦解。

三

“当初你培育了我，现在我来为你的健康负责”

没有了婆婆，杨艳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病床到病房里厕所的距离，除了每天继续高烧，还有流鼻血、拉肚子等症状，也出现了心理障碍，她疯狂地洗手、消毒，强迫自己不看新闻，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爱人，反而是爱人从网上给她买了很多好吃的寄到医院。他越是表现得坚强，她就越难过。

她拨通了一位心理医生的电话，医生劝慰她“你替你爱人完成了床前守孝的事，如果没有你在，老太太就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现在对于你爱人来说，你和儿子是唯一的亲人。”

亲朋好友的关心从微信上不断地涌进来。父亲从没那样温柔过，像哄小孩一样每天发来信息：“这点事还难得倒我闺女吗？”丽泽小学校长尚俊歆，还有学校的老师们都在为她加油打气，还约定好将来康复后一起去尝尝哪个美食餐厅。

李青护士是杨艳在医院里唯一能见到的“亲人”，她和大夫详细了解了杨艳的病情，得知老师的病情不严重，只是情绪上过于焦虑对她的康复不利。来查房的时候，杨艳常常要在李青面前哭一会，李青不断安慰老师，与她回忆在宝坻四中的时光，时不时调侃：“以前学生要听老师的话，现在老师要听学生的话啦，我说让你干什么你都得听。”

杨艳只比李青大7岁，在李青的印象里，当时班里的同学都不怕杨艳，拿她当个大姐姐，师生关系非常融洽。病房里，李青对杨艳说：“当时你培育了我，让我成了今天的医护人员，现在我来对你的健康负责任了。”

李青常常带梨给杨艳吃，帮助她止咳，下班休息的时间，也要和杨艳聊聊天。后来，杨艳索性自己在京东下单买了一箱梨，每天遵医嘱好好吃饭的同时拼命地补充水果。

一周过后，杨艳的情绪和症状开始好转，2月14日，杨艳的爱人寄来了一束玫瑰花。

杨艳收到爱人寄来的玫瑰花

四

“校长，我要辞职”

2020年2月19日，杨艳治愈出院。到隔离点住了14天，好朋友专门跑到隔离酒店楼下给她送饭，从隔离点出来后，她又居家隔离了14天，爱人一直在给她做美食。杨艳的生活在慢慢恢复平静。

不过，随着复课开学的日子临近，杨艳再次焦虑起来。

杨艳在丽泽小学任教已经有10多年，在学校担任德育主任，也是语文课老师。曾经感染过新冠肺炎病毒的历史，让她难以面对校园：“别说学生和家长了，同事恐怕也会恐慌，我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丽泽小学校长尚俊歆就这样接到了杨艳的辞职电话，但是，她拒绝了杨艳的请求。尚俊歆认为，医院把患者们治愈了，能够让他们出院也是经过科学研判的，社会就有责任让他们回归，她在电话里对杨艳说：“你是国家花重金治愈的人，你该想的是该怎么回报，而不是逃避。”

当时正是网上复课的时期，尚俊歆要求杨艳即刻投入网络教学，同时还引导杨艳为同学们编写防疫口袋书和致敬最美逆行者书签，用工作来转移杨艳的精力。

杨艳为同学们编写防疫口袋书和致敬最美逆行者书签

走进校园是最艰难的一步，到学校正式开学前一天，尚俊歆在群里发出通知，要求所有教师不许迟到，任何人不许请假。她一方面鼓励杨艳，另一方面也在和其他教师交流：“咱们都是知识分子，要相信科学。如果杨艳还有传染性，国家不可能‘放虎归山’，如果我们放弃杨艳，那可能她再也走不出来了。”

上班第一天早上，学校党务主任给杨艳打了个电话，说在校门口等她，陪她一起进去。学校的大队辅导员和杨艳一如既往地亲密，约着要去杨姐姐家吃饭。走到办公室，杨艳没敢多待，自己找空余的房间独处，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异口同声地要求她留下：“你为什么要远离我们呢？大家需要一起工作，有事可以随时商量，你总不在这哪行呢？”

不过，也有同事没有消除恐惧心理，有人看见杨艳后，立即压紧了口罩，进电梯时，有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步。

尚俊歆叫来杨艳，要求和她一起去各班检查卫生：“我陪着她一起去，要让大家看看，我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就这样，杨艳在学校里的工作重新回到了正轨。

杨艳邀请海河医院医护人员到丽泽小学做讲座

五

“我淋过雨，想为别人撑起一把伞”

两年来的生活还算平静，学生和家长中好像没有人知道杨艳的那段经历，杨艳按照国家统一安排进行过复查，没有复阳，生命的顽强也让她有了越来越多的想法。

杨艳以前就是热爱公益的人，现在治愈者，她又重拾了公益事业，2020年11月，杨艳随学校扶贫小组来到甘肃省临潭县冶力关镇中心小学讲课，拿出自己的3万多元积蓄，为冶力关镇中心小学的学生购置了8台直饮机、几十双足球训练鞋和护手霜，还为天津几个家庭有困难的学生捐款捐物。2021年5月，杨艳被评为“天津好人”。

2022年1月8日，奥密克戎变异毒株突袭天津，杨艳第一反应就是想申请进津南区去当志愿者。但是，杨艳的爱人是中国民航大学的老师，也要投入到防疫工作中，孩子还小，姥姥、姥爷也不在身边，杨艳只能放弃了去津南的想法。

按照东丽区统一安排，她到了丽新里社区的核酸采样点当志愿者。

杨艳在做流调工作

与千千万万个志愿者一样，她在寒冷的天气里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第一次全员核酸检测时，为了缩短大家排队时间，她把二维码贴在了身上，充当了移动的二维码。社区里的老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她便帮助他们完成信息录入。河南安阳疫情爆发后，她想尽办法捐了一箱防护服过去。除了这些，她还被抽调去做流调工作，每天要打100多个流调电话，为了提高效率，她甚至可以一天不吃不喝不上厕所。当问到杨艳，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时，她说：“我淋过雨，想为别人撑起一把伞”。

起初，一些媒体联系到杨艳，想要报道她从新冠肺炎治愈者到志愿者的转变，杨艳有点期待也有点担忧。期待的是，她希望更多新冠肺炎治愈者能像她一样积极地面对生活；可她也担忧要是学生和家长知道了，万一引起什么恐慌。她再次拨通了校长尚俊歆的电话，尚俊歆明确表示支持：“我和她说，你曾经是一个新冠肺炎治愈者，现在是一个志愿者，这是最能说明你是什么样儿的事实。你的故事告知大家，和国家抢救你、社会接纳你，都是正常不过的。往大里说，这也是作为中国人的一份骄傲。你那点小小的担忧可以理解但没必要！而且这一次也会是你人生中最后一个心理关卡，这一关过了，你也彻底释放了。”

报道出来后，一些好友私信问杨艳能否转发，杨艳一一回复：“不要”。不过，她还是在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些转发，其中就有她带的五年五班的学生家长治愈者，让她意外的是，没有一个家长私信她，没有人表示担忧，尚俊歆校长也没有接到任何一个家长的电话。

在此之前，学生田永琪的妈妈张世怡只知道杨老师曾经得过一场大病，没想到就是新冠，看到报道后，她和儿子讲了杨老师的情况，儿子在诧异之余，更加敬佩杨老师去当志愿者的行为。“身教大于言传，”张世怡说，儿子虽然不是班里最优秀的，但她希望儿子能成为杨老师一样的好人：“至于杨老师曾经得过新冠的事，我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她就是得了场病而已，现在治好了嘛。”

杨艳感慨，两年后，也是同样的冬季，她终于彻底站在了阳光下。

待到春暖花开，新学期到来，杨艳打算开诚布公地给同学们讲一讲自己战胜新冠的故事，讲一讲自己亲历迎战奥密克戎的天津速度，天津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