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势Auto-First | 柴小娜

这个春节，一切似乎都在恢复生机，就连人事变动，也变得密集而频繁，大大小小的企业暗流涌动，厉兵秣马，以伺未知之变。

事实上，当全球最大车企的掌门人丰田章男匆匆退位，引发的舆论关切不亚于一场小小的地震，这并非一场简单的人事更迭，是一家全球企业在世纪疫情、俄乌战争、全球通胀、贸易争端等复杂变幻背景下的求新求变，连小人物的命运都得考虑历史的进程，更遑论这样的巨无霸。

目前外界比较认可的说法有三：电动化浪潮下丰田大象转身太慢拖累了电气化进程；丰田章男执拗于混动和氢能技术路线，遭到股东的反对，强烈要求其做出决策应对；丰田章男为其子丰田大辅未来执掌丰田铺路。

显然，上述分析都站得住脚，最广为流传的一句说辞来自丰田章男的自述：“我是老一代，也感到了作为造车人的局限性。我认为有必要在新的时代引退。”充满悲情，却也饱含深意和大局观。

按照既定日期，4月1日，这个西方传统的愚人节，继任者雷克萨斯总裁佐藤恒治将站上舞台中央，江湖从此少了丰田章男的 招牌微笑，也少了被载入史册的鞠躬致歉。不过在送走这位66岁的前丰田掌舵人，看看他过去经历的有意思的事，也许可以更立体地去了解他。

第一个小细节是丰田章男的运动员身份。

1975年，丰田章男考入庆应大学法学部。在校期间，他加入了学校的曲棍球队。让人惊喜的是，丰田章男还曾入选国家队，代表日本参加亚运会，还作为替补球员入选了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的日本国家队，但由于日本最终未参加此届奥运会，而未能登上奥运会赛场。

第二件事，雷曼破产，火速登场。

与此次佐藤恒治火速接任类似，丰田章男的登场也是匆匆而来。

2007年的丰田风生水起，营业收入创历史新高，距离世界第一仅有一步之遥，然而，事情很快起了变化，2008年10月以后，丰田的销量迅速下降，出现了自1938年以来首次出现年度亏损。而美国汽车三大巨头通用和克莱斯勒濒临破产，福特也陷入危机，这也是吉利当时能吞下沃尔沃的重要契机。之后发生的雷曼兄弟破产事件成为渡边下台和丰田章男登场的导火索。

第三件事，鞠过的躬，道过的歉。

2009年至2010年期间，美国发生大规模召回丰田车事件，2009年11月至2010年2月底期间，丰田在美国及全球各地共计召回1000万辆汽车，上任不久的丰田章男遭遇了第一次痛击，并因此多次弯腰亲自致歉。

事件起源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一辆雷克萨斯ES350突然失控撞向墙壁，车中一家四口全部身亡。事故的原因是脚垫卡住了油门踏板，导致踏板无法回位。之后，相继发生了丰田汽车不受控制地加速、油门踏板难以回弹、刹车失灵等问题。这可能称得上丰田章男人生中最大的考验，远超2011年3月发生的东日本大地震之后的援助重建。

第四件事，掌舵者，也是玩家。

丰田章男是公司掌舵者，在内心深处，也是一个玩家。

2019年6月，丰田章男在一个月里接连参加了两场24小时耐力赛——富士SUPER TEC24小时耐力赛和纽博格林24小时耐力赛。的确，丰田章男除了早期运动员的身份，执掌丰田后，他还同时拥有会长、赛车手和第一试车手的多重身份，且来回转换，游刃有余，丰田章男对此调侃道：“Morizo的主业是试车大师，丰田总裁不过是副业。”

在 片山修所著《丰田章男》一书中，作为认为丰田章男巧妙地运用总裁和Morizo这两个身份，互相配合补充，在临危受命而来的总裁位上逐渐游刃有余。在片山修看来，在背负着决定大企业前进方向的重压之下，丰田章男正是以这样的轻松心绪来维持精神上的平衡，两个角色已经浑然一体了。

第五件事，增长曲线。

丰田章男在任会长的岁月，是丰田极速扩展和争霸第一的缩影，先是超越通用汽车、再是追逐大众、直至超越大众坐稳第一。田章男于昭和三十一年（1956年）出生于名古屋。这一年，丰田在日本国内的轿车销量为11938辆，货车、巴士的销量也不过31613辆。

自2010年起，丰田进入高速发展期， 2014年3月底，丰田集团的全球销量在汽车历史上首次突破1000万辆大关，销售额为25.6919万亿日元，营业利润为2.2921万亿日元。2020年，丰田时隔五年再次超越大众，重回全球销量第一宝座。丰田章男带领下的丰田汽车，在销售收入、营业额、市值等核心指标上均达到历史新高。

第六件事，抛弃特斯拉。

2010 年夏天，马斯克邀请丰田章男试驾了特斯拉第一代Roadster，获得了丰田章男5000万美元的投资和电池包订单，但由于特斯拉代工的电池包质量不太稳定，导致丰田在纯电RAV4上栽了个大跟头，加上“普锐斯之父”内山田武的权威批判，丰田结束了短暂的电动化尝试。

就这样，丰田和丰田章男抛弃了特斯拉，当然，早期抛弃特斯拉股票的还有一家，叫奔驰。马斯克当年对此评价“一个发明了内燃机的伟大公司和市值最高的内燃机车企投资了我们，不仅帮我们渡过了财务危机，也是对特斯拉技术的莫大肯定。这使那些能源部的工作人员对我们刮目相看。”

不知道丰田章男看到今天市值已经是全球第一的特斯拉，是否会后悔当年的草率。

第七件事：瀑布修行

在丰田公司做职员期间，丰田章男曾将瀑布修行这一行为持续了10年之久。据报道，丰田章男曾频繁前往长野县木曾郡王泷村的新泷瀑布，来到这里，丰田章男是为了感受三十米高的瀑布冲击而下淋在身上的感觉。他说：“进入瀑布时，不能反抗，也不能怀着恐惧之心。若是低下头，水流就会猛烈鞭打你。必须要从正面跃入，与瀑布融为一体。”

这一理念在他后来执掌丰田时，也得到了体现，不随波逐流，清楚自己的优势和位置。具体到此次卸任的导火索之一电动化，丰田章男曾在多个场合，坚持混动和氢能路线，客观上说，站在丰田汽车和日本汽车工业的立场，丰田章男并没有什么大错。

然而，当前的电动化浪潮不可逆，作为丰田全球最主要的北美和中国市场，都是电动化路线的坚定支持者，从这个角度而言，丰田章男的及时退位也是一种智慧。

第八件事：樱桃树、佛堂和血书

丰田章男在任职期间曾多次秀过自己的书法作品，然而，在位于丰田汽车发轫地的静冈县，有一座佐吉纪念馆，是丰田创始人丰田佐吉的府邸，进入主屋后有一块泥地，左边有两个房间，往里走有一十余平方米的佛堂，佛坛右侧的壁龛里挂着一幅书法作品，写着“百忍千锻事遂全”，意指忍耐百日，锻炼千日，方能成就事业。

也是在这个房间，丰田章男与其他六名副总裁逐一在文件上签字，并且按下了血印，血印书在最大限度上将总裁和副总裁团结在一起。此外，在大规模召回及听证会一年后，2011年2月，丰田章男在位于丰田市郊外鞍池一畔的丰田喜一郎旧宅的庭院中，种下了一棵小樱树，告诫自己不要忘记危机事件。

我们只是撷取了部分代表他个性和思考的瞬间，虽不足以概全貌，但从一个切面和局部，同样是了解一个人和一家企业的好办法。外界眼中，丰田章男的会长生涯是挑战、是临危受命、是如履薄冰，然而，在丰田章男的身上，还有如此细微的部分，共同成就了丰田章男和他执掌丰田14年的岁月。

最后，丰田章男曾说：“国王决定与谁作战，将军决定如何作战。”对丰田章男来说，国王与将军，他都做过了。留给继任者佐藤恒治的使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