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星月夜》

“公主聪明善良，且无与伦比地美丽，她在白天出来太阳会收敛光辉，她在夜晚散步月亮会睁大眼睛，她一说话百鸟会停止歌唱，她踏过的荒地会长出绚丽的花朵。”

在《三体》系列中有一个人称死神的角色，她没得威慑能力却打肿脸充胖子，参与并中了执剑人竞选，导致威慑失败，万有引力号在蓝色空间号的“挟持”下不得不含泪广播；她不晓得光速飞船的意义，一句话让维德虚度光阴62年，还要笑着放弃独立选择自杀，光速飞船也被鸽了三十五年，导致维度打击时太阳系只研发出一艘，其他人类全部狗带；她不知道宇宙的精妙之处，觉得五公斤对于讲究细节的大宇宙没得影响，导致全剧终。

看到这你可能以为我是个程心黑，哎那你就上当了，因为—

我可是要正大光明洗程心！

在正常的道德环境中，程心算得上是女神级的人物了，就如云天明在对程心的回忆中写到：

“他感觉周围陌生冰冷的一切突然都充满了柔和温暖的阳光。”

“她说话不多却愿意倾听，带着真诚的关切倾听，她倾听时那清澈沉静的目光告诉每一个人，他们对她是很重要的。”

善良温柔，平易近人，聪慧心细，学习能力强，博爱（脚下的虫子都能注意到）。这一切的设定就像是童话中的公主，集真善美于一体，就像天使一样。但可惜的是童话的公主却并不生活在童话。这个设定让她做了几个几乎无法救赎自己的决定。

一.“ 宇宙不是童话。”

威慑纪元61年，程心苏醒，受智子邀请参与茶会，在享受完“和敬清寂”后智子说到：

“我们女人走在一起，世界就很美好，可我们的世界也很脆弱，我们女人可要爱护这一切啊。”

三体人不仅迷惑了程心，也迷惑了当时的人类，威慑摇篮中的人们逐渐认为生存是理所当然的事，认为宇宙大同就要来了。程心误以为和平已经来临（这次谈话一定程度上让程心决心竞选执剑人），宛如白雪公主吃下王后的毒苹果，一个只懂爱和责任感的小女孩在万众瞩目下当选了执剑人。

罗辑之所以可以威慑成功，是因为罗辑的威慑建立在小爱之上，他本人看不见全人类的幸福，为的是庄颜和孩子，也为他自己可以活下去，也只有看不到整个人类才能有这种精神力去触发按钮（不过后期罗辑的精神我不敢断定是这个）。

而程心不同，她当执剑人是为了守护全人类以及四光年外的三体（至少水滴发起进攻前是这样）。正因为是为了守护地球，所以她也不可能按下破坏地球的按钮，这种“守护”她本人承担不起，那个有责任感善良的普通女孩是没有那种精神力的。

如文中所言，地球35亿年的生命历程在她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想守护人类的童话公主，把手中的开关扔了出去，像看一个魔鬼般看着它滑向远处。一个经历过两百多轮毁灭的文明，怎会放弃对太阳系的侵略？舒适的摇篮让人类变回了婴儿，人类想得太美好，程心想得太简单。

掩体纪元十一年，曹彬带着冬眠苏醒的程心浏览了新建设好的掩体世界，程心对于掩体世界感到十分震撼。

“这个太空城群落显得虽然渺小孤单，仿佛是一面高大山崖下的几幢小屋，远远地透出柔弱的烛光，虽然微弱，却是这无边的严寒和慌寂中仅有的温暖栖所，是所有疲惫旅人的向往。”

到达星环城后，维德兴冲冲地向程心这62年的成果，并向她阐明自己想让星环城独立的想法，并且在各个太空城都已经部署了装有反物质子弹的士兵，想以此威胁太阳系联邦。

此时，她感觉自己怀抱的婴儿面对了一群恶狼，她只想尽自己所能保护怀中的孩子。她用一句诺言让维德那双燃烧了一百一十年的眼睛熄灭了，星环城向联邦政府投降，维德也被判处死刑，而最关键的光速飞船也因此停止了35的研究。

这也是程心最大的黑点。但我们是站在了上帝视角，如果以当时的人们的情况，二向箔这种东西也远超他们的想象，就算是初读时也很难想到这种打击（童话、开篇和魔戒虽然有暗示，但我仍然是个读不出来的屑）。对人们来讲，掩体世界既可以生存，又不用把自己封在黑域中，何乐而不为？为什么要研制光速飞船，还得以几千万人的生命作为代价呢？程心是个博爱，有责任心的人，她怎么会不管呢？可她想得毕竟太少。

云天明的童话里露珠公主有长帆骑士和宽姨，还有深海王子，可程心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很多事情应该是政府去做或者别人来做，可到头来还是推在了她的头上。不管赶尽杀绝的黑暗森林打击维德能否想到，但他还是把最后的责任丢给了程心。维德有拯救世界的能力，但他未必想，太阳系人类也不会给他机会；程心想拯救这个世界，可她却没有这个能力，而人类偏偏选择了她。

时间之外的小宇宙，程心在向大宇宙归还质量时留下了五公斤，许多读者就认为宇宙就会因为这五公斤不进行坍缩而转为开放（传闻大刘也是这么说的，但我也不知道真伪）。事实上我其实对这里的留质量行为也是不能理解，这就类似于放个念想，让小宇宙仍然有生机，近乎是一种感动自己的行为。

不过你如果放到一部童话里：一位公主在经历千难万险后到了一个丰衣足食的世外桃源，这里给她留下了很美好的回忆，但如果不把这个地方交出去，外面的世界就会因此毁灭，公主把桃源交出去前，留下了一颗桃树，让这个地方看起来不那么冷清。你可能会觉得这公主真善良真可爱。

但是放在宇宙里，缺了这棵桃树……只能说她真的没想那么多，就像当时她劝云天明参加阶梯计划一样，当时真没想那么多，一个普通人罢了。罗辑，北海，维德不会留，但程心一定会留。

“你太善良了”。关一帆轻轻地说。

她是一个童话，但宇宙不是童话。

二.“全人类里面，就你一个是无辜的。”

太阳系全灭是程心的错吗？其实很多读者都明白，程心不过只是一个代表，她代表的是人类的选择，就算没有程心，历史仍然会这么发展。

当选执剑人五年前，三体第二舰队就已经出发进军太阳系，三体人预测第二任执剑人必然没有威慑力，就算没有程心，一定会有刘心，李心的。此时的人类就像一群小孩子渴望母亲的庇护，自然零威慑的第二执剑人是近乎必然的，程心能中途插入，我想类似人物也不难入选并获胜。

退一步讲就算维德当选，一旦发现第二舰队的光速进军，我相信维德极大可能会按下按钮，这样坐标仍然会被广播。

再退一步说，如果不是维德当选，而是其他没那么狠的公元人当选或者维德没那么狠，发现第二舰队的光速进军后，和三体协商，确实能继续和平发展。但到后面人类和三体的科技不断缩小，三体为了自己的生存也就不得不和地球开战，到时候不管谁输谁赢，输家也一定会发送坐标。

不管怎样，坐标必被广播。

程心只不过是提前了黑暗森林打击，她类似于政治牺牲品，当威慑失败时，人们便有了可以甩锅的人，可以随意地辱骂诋毁。

造光速飞船时人类选择了程心去阻止维德。而维德并非是章北海那样的英雄，如果是，他就不会为了信守诺言而放弃光速飞船。在这里，我的理解不是程心有能力不让太阳系团灭，而是维德可能有能力。

可为什么说可能呢？假设维德没有信守承诺，光速飞船也未必顺利，原文中维德自己都没有信心赢得独立战争，要知道维德没有把握就去做的事书中基本没有。那就算赢了，独立了，可以研发一千艘，还能顺带留黑域，那么问题来了，人们当时已经信任掩体世界了，谁还想留在黑域安乐死？一千艘啊，不像星环号那样隐藏起来，因为其会产生驱动航迹，所以一定会被政府集中管理，曝光在大众眼中的。到二维打击时，光速飞船的争夺不也很激烈？到时候又是弄得世界鸡飞狗跳，又能走几艘呢？

人类生存的最大障碍就是他们自己本身。

但当时的太阳系人类走出去又怎样，一个不感谢罗辑的世界，一个判刑青铜时代号的世界，一个傲慢的世界，能延续到什么时候？

如果真缺五公斤，程心的确有责任，这无可厚非。但也有很多小宇宙是直接无视了广播的，不会交还质量。程心比那些文明的生物是要高尚不少的。

程心是个普通人，是一个牺牲品。她不可能像章北海那样改变历史，她只有顺从历史趋势，人类选择爱来对待宇宙，那他们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人们不感谢罗辑，人们感谢程心，可程心最害怕的就是他们的感谢。

“不必自责，事实是人们选择了你，也就选择了这个结局，全人类里面，就你一个是无辜的。”

三.“来了，爱了，给了她一颗星星，走了。”

程心是一个好女孩，善良，博爱和责任感陪伴了她一生，她本应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平时乐于助人，继续在学术方面做研究，甚至会做起慈善项目。可她却承受了自己无法担起的责任，而这责任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云天明的那颗星星。

没有那颗星星，她就不会成为的主人；

没有那颗星星，她也不会拥有竞选执剑人的资格；

没有那颗星星，她和云天明也不会有个约会。

云天明爱程心，所以送给了她一颗星星，可他没有想到这颗星星彻底改变了程心的人生，也没有想到会给她带来这样难以接受的重压。

在云天明被取出大脑后，程心才得知送星星的他，可蓦然回首，却相距茫茫星河；

在威慑纪元被唤醒时，她当选执剑人威慑失败，人们冷眼相待，她无能为力任凭谩骂；

在三体世界被毁灭时，人类反复无常吹捧程心，她暗自绝望也曾想自我了断；

在维度打击的最后一刻，坐在星环号上听到罗辑的宣判时，她再次碰上比死还可怕的事；

在星系她以为终于可以和云天明相见时，死线扩散包裹星系，她在一千八百九十万年后无奈地痛哭……

“在每一个历史断面上，你都能找到一大堆丢失的机遇。”

“像人生。”

她一直在错过。

四.“我的一生，就是在攀登一道责任的阶梯。”

在时间之外她终于把所有事情想通了，可她到到最后都没有忘记责任的阶梯，即使她没有维德那么不择手段，没有北海那么果断坚毅，没有罗辑那么豁达明朗。可她是程心，独一无二的程心，她不能改变什么，但她始终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她会为自己的责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即便最后被命运打得遍体鳞伤。

艾AA在刚刚遇见她时让她重新认识良心和责任两样东西：

“不过在这个时代，良心和责任可不是褒义词，这两种东西表现得太多会被视为心理疾病，叫社会人格强迫症，要接受治疗的。”

以前觉得，程心应该这样，不要勉强自己，可现在在我看来，这既然是程心的选择，就不能否定她所做的一切。

责任，这就是太阳系人类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

她是童话中的公主，但不幸的是，这个“童话”的名字叫作黑暗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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