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非礼宣华夫人陈叔宝及亡国之君陈叔宝及亡国之君陈氏
杨广非礼宣华夫人,见于《隋书》和《资治通鉴》等正史。在野史笔记中更被演绎得活灵活现,乃至家喻户晓,但其真伪却值得推敲。
一,亡国美人
宣华夫人陈氏出身高贵,她是南陈第四位皇帝陈宣帝之女,亡国之君陈后主的妹妹,封号“宁远公主”。
陈氏为人聪慧,面目姣好,再加上出生帝王之家,她身上自然具备了普通女子无法拥有的魅力。
宣华夫人陈氏,陈宣帝女也。性聪慧,姿貌无双。
太建十四年正月初十,陈宣帝病逝,太子陈叔宝继位,是为陈后主。
此时的陈国内部经济凋敝,矛盾重重;长江以北,有新建的隋朝虎视眈眈。如果能励精图治,发愤图强的话,凭借长江天险,或许能长久与隋对峙。
然而这位多才多艺的君主却奢侈无度,沉迷声色犬马,内宠张丽华,孔贵嫔,对其言听计从;外任孔范,施文庆等奸佞小人。
陈国上下离心离德,文武解体,覆灭只在早晚之间。
后主生深宫之中,长妇人之手,既属邦国殄瘁,不知稼穑艰难。初惧阽危,屡有哀矜之诏,后稍安集,复扇淫侈之风。宾礼诸公,唯寄情于文酒,昵近群小,皆委之以衡轴。——《陈书·后主本纪》
长江以北的隋朝则君臣一心,人才济济。隋主杨坚密切观察着陈国的变化,并暗中准备力量伐陈。
祯明二年三月,杨坚下诏斥责陈叔宝二十条大罪,散写诏书二十万纸,分发大江南北。随后命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为行军元帅,韩擒虎,贺若弼等为总管,率五十一万八千隋军,兵分八路从潼关南下伐陈。
面对隋军的大举进攻,陈叔宝毫不在意,也不组织军队抵抗,依旧在都城纵情声色。
隋军一路势如破竹,陈国各地州郡相继告急,陈叔宝依旧忙着吟诗作对,饮酒观舞。
他坚信建康城有长江天险做屏障,隋军再厉害也威胁不到自己。对于对抗隋兵的将领不仅不奖励,反而斥责他们危言耸听,欲骗取赏赐。
孔范等小人也符合陈叔宝,君主之间依旧纵酒奏乐,吟诗作赋。
帝从容谓侍臣曰:“王气在此,齐兵三来,周师再来,无不摧败。彼何为者耶!”都官尚书孔范曰:“长江天堑,古以为限,隔断南北,今日隋军,岂能飞渡?边将欲作功劳,妄言事急。臣每患官卑,虏若渡江,臣定做太尉公矣。”——《资治通鉴·陈纪十》
开皇九年正月初一,韩擒虎和贺若弼趁陈国君臣庆祝元旦佳节时分别从广陵和采石渡过长江,击败陈朝沿江守军,将建康城团团围住。
陈叔宝此时才感到恐惧,慌忙下诏征集军队抵抗,然而为时已晚。陈国守军纷纷降隋,都城内的文武官员和军队在隋军来到前便四散奔逃。
正月二十一日,韩擒虎攻入建康,陈叔宝与张,孔二妃躲入枯井中,被军士发现后押往隋军大营。陈叔宝投降,陈朝灭亡,隋朝统一了南北。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亡国之君陈叔宝及皇室成员被当做俘虏,送往隋朝都城大兴(后改称长安)。
十多岁的“宁远公主”陈氏和众多的姐妹一道被则被配入掖庭,成为了隋朝的阶下囚。
由于她年轻美貌,不久后便被隋文帝发现,将她纳入了自己的后宫。
二,协助夺嫡
隋文帝的皇后独孤氏天性嫉妒,把丈夫管的死死的,六宫嫔妃如同虚设。然而陈氏却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使独孤氏对她毫不防范,杨坚更是对她宠爱异常。
于是,这位亡国公主成为了文帝后宫中极其耀眼的存在。
性聪慧,姿貌无双。及陈灭,配掖庭,后选入宫为嫔。时独孤皇后性妒,后宫罕得进御,唯陈氏有宠。——《北史·后妃列传卷二》
在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后,隋朝的宫廷中并不平静,极具野心的晋王杨广开始了夺取太子之位的斗争。
太子杨勇为人不拘礼节,喜欢任性而为。隋文帝崇尚节俭,但杨勇却喜欢锦衣玉食,在生活上也难免有铺张浪费的现象。这让文帝十分不满。
杨勇不喜欢正妃元氏,而是宠爱昭训云氏。这种冷落正妻而宠爱妾室的行为又令母后独孤氏十分恼怒。
父母对大哥的怨恨被杨广看在眼里。他假装节俭清苦,和妻子萧妃常常在父母面前装出恩爱无比的模样,很快就博得了文帝和独孤皇后的喜爱,并在大臣面前做出礼贤下士的假象,为取代杨勇创造舆论。
晋王广弥自矫饰,唯与萧妃居处,后庭有子皆不育,后由是数称广贤。大臣用事者,广倾心与交。上与后每遣左右至广所,无贵贱,广必与萧妃迎门接引,为设美馔,申以厚礼;仆婢往来者,无不称其仁孝。上与后尝幸其第,广悉屏匿美姬于别室,唯留老丑者,衣以缦彩,给事左右;屏账改用缣素;故绝乐器之弦,不令拂去尘埃。上见之,以为不好声色。——《资治通鉴·隋纪三》
陈氏在文帝心中的地位仅次于独孤皇后,杨广对这一点是很明白的。所以他总是找机会向陈氏送些名贵的礼物,请陈氏在文帝面前多吹吹枕头风。一来二去,陈氏与杨广也成了老熟人,收下礼物后,自然乐于帮忙。
炀帝之在籓也,阴有夺宗之计,规为内助,每致礼焉。进金蛇、金驼等物,以取媚于陈氏。皇太子废立之际,颇有力焉。——《北史·后妃列传卷二》
在杨广处心积虑的伪装和众人恶意中伤陷害下,开皇二十年十一月,文帝下诏将杨勇被废为庶人,改立次子杨广为太子。
杨广夺嫡成功,而陈氏则在整个夺嫡计划中发挥了不少作用。昔日杨广曾押解陈国宗室回大兴,如今陈氏又协助杨广登上太子之位,称他们为老熟人是很恰当的。
三,仁寿宫疑云
仁寿二年八月,独孤皇后病死。陈氏更受老皇帝的宠爱,很快就进封为贵人,负责掌管后宫,另一名嫔妃蔡氏也得到了文帝的专宠,与陈氏一起进封为贵妃,协助她处理后宫事务。
年老的文帝对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宠爱日胜一日,他封陈氏为“宣华夫人”,蔡氏为“容华夫人”。二位夫人时刻陪伴文帝,形影不离,宠冠六宫。
没有了独孤氏的约束,隋文帝真正的享受到了帝王的乐趣。但是毕竟年事已高,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再加上暮年之人沉迷酒色,身子骨自然一天不如一天。
仁寿四年夏天,天气炎热异常。隋文帝打算带着陈氏和蔡氏到陕西仁寿宫去避暑。
从这个时候开始,史书上的记载便五花八门起来,给后人留下了许多疑团。
文帝刚宣布自己要去仁寿宫避暑,玄学大师章仇太翼便极力劝阻,并预言文帝此去再也不能返回都城,气的文帝将他关进大牢。谁知文帝到了仁寿宫后,很快病势沉重。七月十日,自知不起的隋文帝对太子杨广说:“章仇太翼是神人,我不该关押他。你继位后需释放他!”
仁寿末,高祖将避暑仁寿宫,太翼固谏不纳,至于再三。太翼曰:“臣愚岂敢饰词,但恐是行舆不返。”高祖大怒,系之长安狱,期还而斩之。高祖至宫寝疾,临崩,谓皇太子曰:“章仇翼,非常人也,前言后事,未尝不中。吾来日道当不返,今果至此,尔宜释之。”——《隋书·艺术列传卷四十二》
太子与百官哭泣不止,隋文帝又交待了自己的最后一个心愿——与独孤皇后葬在一起。
他召见了曾替独孤皇后修建陵墓的何稠,嘱咐说:
汝既曾葬皇后,今我方死,宜好安置。嘱此何益,但不能忘怀耳!魂其有知,当相见于地下!——《隋书·何稠列传》
然后他摸着杨广的脖子说:”何稠办事很用心,我的身后事你就和他商量着办吧。”交待完毕,隋文帝便死了。
从这段记载来看,杨广根本没有弑君的行为,更没有对宣华夫人动手动脚。
但同样在《隋书》中,还有一个截然相反的记载,而这一版本正是后世熟知的调戏后母,弑君杀父的故事。
四,矛盾重重
根据《隋书·后妃传》和《废太子》《柳述传》的记载,可以整理出这样一个版本:
隋文帝病重时,上书仆射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在仁寿宫伺候照料,为了防止皇帝发生不测,太子杨广也来到仁寿宫。
杨广担心父亲会突然驾崩,便写秘信给杨素,询问皇帝死后如何处理后事,防止朝廷动荡。杨素把自己的想法逐条罗列在回信上,派宫女交给杨广。
但宫女却把信送到了隋文帝手里。自己还没死,儿子和大臣就在谋划身后事了,文帝勃然大怒。
他正在恼怒,宣华夫人陈氏突然跑来,哭着诉说太子调戏自己。
文帝大怒骂道:
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
随后他命柳述和元岩写诏书,欲重新立杨勇为太子。杨素得知后慌忙通知杨广,杨广派人截留诏书,并派人去仁寿宫问安。随后,文帝驾崩的消息便传出。
高祖寝疾仁寿宫,夫人与太子同侍疾。平旦出更衣,为太子所逼,上闻之恚,使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召勇,述、岩为敕,以示左仆射杨素。素白太子,太子使张衡入寝殿,俄而上崩。——《隋书·后妃列传》
上不豫,素与柳述、元岩等入阁侍疾。皇太子备上有不讳,需预防拟,手自为书,封出问素,素录出事状以报,宫人误送上所,上览而大恚。所宠陈贵人又言太子无礼。上遂大怒欲召勇,太子谋之于素。素矫诏,追东宫兵士帖上台宿卫。门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又令张衡侍疾。上以此日崩。——《隋书·杨素列传》
以上记载都表明,杨广曾趁父亲病重调戏宣华夫人,并在陈氏告状后残忍的弑杀了文帝。
但从逻辑上来说,这样的事情是很荒诞的。杨广处心积虑夺取了太子之位,可见他善于隐忍,等待时机。此时文帝已经病入膏肓,等他一死,自己就可名正言顺继承皇位,何必亟不可待的冒险调戏陈氏,背上弑君杀父的恶名呢?
况且陈氏与他是老熟人,双方还曾合作过,即便杨广对她动手动脚,聪慧异常的陈氏难道看不出这是以后的新天子,何必又跑去向垂死的老皇帝告状呢?
而在唐初的《大业略记》中,杨广调戏的对象则成了容华夫人蔡氏。
帝乃召蔡于别室,既还,面伤而发乱,高祖问之。蔡泣曰:“皇太子为非礼。”
杨广再好色,不至于同时调戏两位夫人吧?
不仅调戏对象不确定,连文帝的死因都有不同的版本,
《文帝本纪》:杨坚与太子和大臣们诀别后便病逝了;
《大业略记》:杨广派三十名侍卫穿女人衣服围住仁寿宫,并让杨素和张衡用毒药将文帝毒死;
《通历》:杨素派张衡持木棍进殿,将文帝活活打死。
总之,从现有的史料来看,隋文帝之死是个矛盾重重的谜团,而杨广调戏后母的故事也难以令人信服。
司马光在编著《资治通鉴》时已经注意到各类史书中互相矛盾的地方,故此他将两种说法都录入书中。而真相如何,则靠读者自己辨别了。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杨广继位后,将陈氏纳入自己的后宫,且对她宠爱有加。
假如当年陈氏因为杨广调戏自己而去告状,使文帝险些废了杨广的话,杨广又怎会宠爱她呢?
成为杨广宠妃后一年多,二十九岁的陈氏一病而亡,杨广十分伤心,为她写下了《神伤赋》一文。
俄闻上崩,而未发丧也。夫人与诸后宫相顾曰:“事变矣!”皆色动股粟。晡后,太子遣使者赍金合,帖纸于际,亲署封字,以赐夫人。夫人见,怕惧,以为鸩毒,不敢发。使者促之,乃发,见合中有同心结数枚。诸宫人相谓曰:“得免死矣!”陈氏恚而却坐,不肯致谢。诸宫人共逼之,乃拜使者。其夜,太子蒸焉。炀帝即位,出居仙都宫。寻召入,岁余而终,时年二十九。帝深悼之,为制《神伤赋》。——《北史·后妃列传》
陈氏的病逝,正应了“自古红颜多薄命”的古话。
宣华的一生是传奇的,她经历了一国公主到阶下囚,再到文帝宠妃和炀帝宠妃的起起落落。如同一朵艳丽的花朵,点缀着那段波澜起伏的历史。
总结:
孔子的弟子子贡曾说过:
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悉皆归焉。——《论语》
隋炀帝杨广,与夏桀,商纣,北齐高洋并列为“四大暴君”。然而,站在客观角度来看,史书中的隋炀帝形象是被史官故意歪曲过的,这也是历来失败者无可避免的宿命。
杨广调戏宣华夫人的故事,不仅在史书上有着互相矛盾的记载,从逻辑上也是根本说不通的。所以,我认为这是后世为抹黑杨广而造的谣言,这段故事的文学价值大于历史价值。
我来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