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瑞峰

清代金石名家迭出、著述如林。金石学家，除了埋首书斋鉴赏考证之外，还重视搜访石刻。清初顾炎武、朱彝尊、郑簠、傅山等人都有过访碑之举。至乾嘉时期，翁方纲、孙星衍、王昶、黄易等人继起而光大之。其中黄易因“嗜好之专，搜访之勤，著录之多”最负盛名，被推为“乾嘉访碑第一人”。

黄易(1744年—1802年)，字大易，号小山、秋盦，钱塘(今杭州)人。同时期的金石学家翁方纲撰《黄秋盦传》说：“(黄易)……幼承家学，精究河防事宜……前后两任兖州府运河同知。”

黄易著作主要有《小蓬莱阁金石文字》《小蓬莱阁金石目》《秋盦遗稿》等。他以“日记”为书名的著述有两部，一部是《嵩洛访碑日记》，另一部是《岱岩访古日记》(下称《日记》)。这是黄易于嘉庆二年初，在山东访泰岱等地时写的访碑日记。

据《日记》记载，黄易于嘉庆二年正月初七开始访碑，到二月初五结束，共计28天。黄易所到之地有邹县、曲阜、泰安、长清、历城等，并对每日所经之地、所赏之景、所访拓碑刻及交游都有忠实记录。

据《日记》开头记载，嘉庆二年正月初七，黄易与女婿李大峻本打算赴济宁两城山访碑，后经过兖州、曲阜直至泰山。但因为道路泥泞不好走，只好自西向东，借道邹城。次日抵邹城，当日即往定北门外四山(岗山、铁山、尖山、葛山)，命拓工拓崖壁上的佛经石刻。晚上游孟庙，在此拓得元碑三通和其他石刻。初九，黄易至曲阜，先游孔庙，次日游孔林，“于林内及洙泗书院拓得元碑三通”。

十一日，黄易到了泰安，因山道积雪未能登山，仅游了岱庙，拓诸碑。《岱麓访碑图·岱庙》题跋记：“汉柏六，唐槐一，极古。峻极殿阶下数柏，亦奇。西一柏虬枝偃曲，尤可爱。寄生桧根枝畅茂，飞来柏露根倒垂……”

离开泰安后，黄易十三日来到历城，应邀到泰安太守金素中济南寓馆。次日见暂代山东按察使、也是金石同道的孙星衍，遍观其所藏的“吉金”款器，并拓之。

十六日，应代理历城令之邀，游小沧浪亭，并在四天内两游大明湖。

二十一日，黄易同孙星衍两弟并嘉定钱雨山、阳湖王君、江柜香等人，驰马三十里游龙洞。黄易在《岱麓访碑图·龙洞》题跋中说：“龙洞在济南城东南三十里，禹登山之麓，峰回路转，削壁崚嶒，宛若屏障。东峰巅建方塔，壁上置石甕，后有龙潭，祷雨辄应……”黄易在此拓得后魏造像碑、宋碑等。

二十三日则与郑柳田、吴南芗访友人朱敬敷，次日游千佛山，与郑柳田、吴南芗、陈明轩饮于潭西精舍。《岱麓访碑图·千佛山》题跋记：“济南城南五里曰千佛山，振衣高蹬，见环城烟树……入兴国寺，岩间凿佛甚古”。黄易在此拓得隋代、宋代、元代石刻数种。

二十五日游趵突泉。黄易在《日记》中写道：“……出西门游趵突泉。泉岸巨石岭珑……过罗园看水竹文渔，殊有野趣。”

自十三日到历城，二十五日离开，黄易共在历城游览、访碑13天，占全部访碑时间的一半，得碑的数量虽然不及后来登泰岳时所得，但多于其他两地。

二十六日黄易南下长清，并游览五峰山。黄易《岱麓访碑图·五峰山》题跋中所记，较日记更详细：“长清五峰山，三面矗立，宋、金时勅建道院，翠柏满山。盘路直上，山半有灵泉石亭，可憩。亭外银杏树大三四围。余爱其幽胜，题柱曰‘露滴仙人掌，云流玉女盆’。”五峰山有多处隋代及宋元时期石刻，黄易拓了一部分，但没有拓完。晚间宿新构广亭间。次日拓余碑，宿张夏。

二十九日登灵岩。黄易在《岱麓访碑图·甘露泉》题跋中记录：“灵岩寺东甘露泉，淙淙漱石，清韵涤烦，古木参差，亭轩幽爽，第一胜区也。其上石壁最高处，宋政和间张励题‘灵岩观音道场’六大字。”

二月一日登泰山，黄易先到对松山。《岱麓访碑图·对松山》题跋记录：“……又名万松山。松山崖间，沾云气而湿，虬枝老干，倚壁撑天，望之如云如盖，天风谡谡，清人肌骨……”后至南天门，又到玉皇顶。黄易还在日记中写道：“憩浴日养云亭，俯视诸山，俱在是下，云物旷远，天下奇观。后石屋岩岫深幽，林树幽密。”

次日游日观峰。《日记》记录：“早至日观峰，天明后始见旭日初升。道士云，看日出宜秋霁澄空，乃有异趣。今方春仲，云雾半翳，无甚奇也。”《岱麓访碑图·岱顶》题跋也记录了观日出的感受：“……初阳出海，云气濛濛，汶源如练，诚奇观也……”前后所记观日出感受不同，并非误记，而是因为所观察角度不同。下山时黄易经过石峪，观石刻《金刚经》并拓之。

二月三日黄易观王母池、吕公洞，二月四日游天书观，五日即与女婿李大峻返回济宁，得到江柜香赠李北海《麓山寺碑》旧拓本。《岱麓访碑图·总跋》称：“二月，至泰山，登绝顶，遍拓碑刻，夙愿始偿。”

黄易在《日记》末尾说：“……此行，所得不少也。”其实，所得的何止是访来的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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