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志行:我就是个球痴 球场上被踢也要道一声“谢谢”
先天条件很不理想,给他检查的医生甚至说“从未见过这样身体条件的运动员”。可他就是凭借对足球近乎于痴狂的热爱,以及后天的努力成为中国最出色的足球运动员之一。
他是容志行,曾被称为“中国贝利”。
学习“志行精神”是中国足球倡导的,他希望踢球的人能把更多精力放到足球场上,不断提升自身水平。
71岁的容志行至今无法割舍足球情怀,盼着将来有一天再评奖时,拿起奖杯的都是中国本土球员,“那才证明中国足球是真的进步了。”
除了吃饭、睡觉恨不得天天长在球场上
1948年秋,容志行出生在从中国开往印度的轮船上,最初起名“海生”,后改为“志行”,家人希望他以后做人可以“志在必行”。
和父母在印度生活5年半后回国,定居广州。父亲经常带着他去中山纪念堂前的空地踢球,纯玩,足球已开始进入他的世界。
“我对足球真的太有兴趣了,现在都说不清为什么这么感兴趣。”据他回忆,当时只是非常喜欢,那个年代不可能有将来要当足球运动员的想法。
从最开始被父亲带着去踢球,到后来每天都主动要求去,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
1957年,全家搬到了珠江南(如今的广州海珠区),新家距离宝岗体育场只隔了一条马路,他每天都到体育场踢球,“除了上学、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球场上度过,真的是太喜欢了。”
那时踢球的根本就没有球鞋,所有人都光着脚,“可能是习惯了吧,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叫硌脚,脚皮都比较厚。”荣志行说。
这个天天来球场踢球的9岁孩子引起了宝岗业余体校教练卢铸剑的注意。当时给他留下的印象是:中午吃完饭要踢、放学之后也要踢,几乎天天都来球场,踢球的时候特别勇敢、能跑,球在哪里他就跑到哪里。卢铸剑有一天走到他跟前问:“小朋友你几岁了?在哪里上学?想跟着我们业余体校的一起踢球吗?”
听到这话,容志行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好啊,我当然愿意。”就这样,他没过多久就开始跟着业余体校足球队一起训练。
之前都是乱踢,没有经过系统培训,到体校后一切就变得正规起来。他到第一天教练就让颠球,只颠了七下。教练看罢后说:“这可不行,你得多练,让自己的球性熟一些。”
对于教练的要求,他不打折扣地执行,“我每天都在练习颠球,一两个星期之后就可以颠几十下,一个月后就可以颠好几十下,两个月后能颠球数超过一百次。”一年之后,他可以颠球绕着球场走两圈。
报考专业队时所有人都认为他的身体素质不行
1961年,容志行转到了位于二沙头训练基地的广州第三业余体校训练。那里的条件正规了很多,有专门的衣服,还发了球鞋。
之前习惯了光脚踢球,刚穿上球鞋时非常不适应,没穿一会儿就脱掉,觉得光脚踢球更容易掌控。
教练看了之后明确要求他们必须把球鞋穿上,容志行只好遵从,“刚开始穿20分钟,后来慢慢穿45分钟,再到后来就是一整场比赛都穿着鞋踢下来。习惯球鞋之后再让我光脚踢球就不行了,不会踢了。”
在二沙头体校踢了三年后,他准备到广州机床厂当工人,一边做工,一边踢足球,都已办好了进工厂的临时出入证。就在这时,广州市总工会准备出经费,与广州市体委合作组建工人队,这是一支专业足球队。
消息一经传开,很多人纷纷前去报名,希望能够进入专业足球队,年仅只有15岁半的容志行也想去试试。
如今已71岁的他直到今天还能清楚地说出自己参加进入工人队考试时的成绩:30米跑5秒2,100米跑15秒1,立定跳远1米95。
“这个指标一出来,全场教练都摇头,觉得这个小孩的身体素质不行。”容志行当时身高1米62,体重42公斤,帮他体检的医生都说:“我检查了那么多人,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身体条件可以当运动员的。”
除了这些身体素质考核之外,还有分组对抗训练。“就是因为那次分组比赛改变了我的一生。”回想起那段经历,荣志行会这样感叹。
教练通过观看分组比赛发现这个孩子传球、带球、过人、突破都很优秀的,大家会吃惊地说:“一个身体条件不理想的孩子居然踢得这么好?”
可即便如此,接下来讨论是否要留下他时也存在争议。
一些教练认为这孩子身体素质不行,即便进入球队也很快要被淘汰。也有教练认为这个孩子还不到16岁,能有这样的技术、意识非常不容易,即便年龄比他大的恐怕也没有这种天赋,“不如先把他招入到队里,通过系统训练、有规律的生活、增加营养,看看能不能长起来,身体素质会不会变得更好。”
主教练后来采纳了这样的意见,在容志行的名字上画了个勾,命运就被这个“勾”彻底改变了。
文革爆发后曾一边劳动一边单独加练足球
报考时很坚定,可真要做出选择时,容志行还是犹豫了。
他把情况告诉了父亲:目前有两条路摆在眼前,一个是到机床厂做一名工人,一边做工一边踢球;另外是到工人队做一名专业足球运动员。究竟如何选择?他想听听父亲的意见。
父亲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告诉他不管做工人还是踢足球,都要尽最大努力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
“我从小就喜欢踢球,足球带给我极大的快乐,所以最后选择到广州工人队。”入队那天,容志行的父亲和哥哥都去送他,自己拎着个木箱子走在人群里,貌不惊人。那天是7月8日,他至今都能够清晰地记起这样的日期。
“我对足球的热爱近乎于痴狂,到工人队后就知道这是自己以后的职业,所以一直在探索怎么提高,怎么进步。”容志行说,自己到了球队后发现墙上贴着这样的标语:不经一番风霜苦,难得扬眉吐清香,“要我说,踢球不是只经历一番风霜苦,要经历几番风霜苦后才能扬眉吐清香。”
1966年6月,广州工人队、广东省青年队和萌芽队准备组成一支球队,9月前往天津参加全国比赛。结果受“文化大革命”影响,天津的比赛取消了,球队自然也就解散了。
容志行没法踢球了,被派到三水县五七干校劳动,插秧、耙田、赶牛……什么都干。“即便在那样的环境里,我也没有停止训练。”容志行那个时候经常完成劳动后单独训练,练力量、跑步,一个人对着墙练习射门。每周末还要回广州二沙头体校踢分组比赛,这个分组比赛都是自发组织起来的,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年,“我实在太爱足球了,就是个球痴。”
为了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容志行在文革期间一直在加练体能和力量,他坚信目前的状况只是暂时的,自己终究还会以专业运动员的身份回到足球场上,“当时深蹲可以130公斤,半蹲250公斤,卧推90公斤,从我的身体情况来说,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1969年,容志行又重新回到了广州队,继续进行专业足球训练。
勤奋、比别人多付出是自己能够成功的关键原因
足球场上的出色表现让荣志行引起了国家队的关注,国家队教练员方纫秋专门到广州观看他的比赛,觉得这孩子潜力很大,很有前途,只是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看上去肌肉不发达,力量不足。可即便如此,国家队还是很重视这个崭露头角的年轻人。
1970年9月,容志行被调入国家队,在北京参加了一个月集训。后来由于要举行全国运动会,他又回到了广州。
在容志行看来,自己真正进入国家队是在1972年,当时跟着队伍去参加五项球类运动会。从1972年到1982年,容志行为国家队效力了10年。他在前锋线上个人盘带优秀,射门感觉好,拼劲十足,有人称他为“中国贝利”。
1982年,中国队首次冲击世界杯,最后因沙特队0比5输给新西兰队(涉嫌放水)容志行,再加上中国队后来在附加赛上表现不理想,冲击失败。
“这比赛有很多因素,比如赛制不公平,我们的比赛都踢完了,新西兰还有两场比赛没踢,他们可以看着我们的结果去踢。”容志行说,如果两支球队像现在这种赛制去比赛,那么中国队肯定就直接晋级世界杯了,“沙特客场跟新西兰队踢平了,到自己的主场居然0比5输了。你不要输0比5嘛,哪怕输个0比1也真实啊……他们队里有正义感的人想起那场比赛一定心里有愧的。”
关于过去的这些往事,容志行历历在目,不过现在都已放下,“没进世界杯只能说遗憾,但不内疚,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作为中国最优秀的足球运动员之一,容志行球员时期得到过很多奖励,1979、80、81年被连续评为全国十佳运动员,站在领奖台上时压力特别大,“我身边全都是奥运冠军,人家讲到容志行,什么成绩都没有……”这个“什么成绩都没有”是中国足球的真实写照,作为足球人,他也要跟着受到“牵连”。
容志行觉得自己能在先天条件不足的情况下取得成功,勤奋是最关键的原因,他自从进入职业队后就再没休过周末,“一个月有4个周日,一年就是48天,我比别人要多练48天。再细致算一下,每天平均训练2个小时,我就比别人多训练96个小时。有时候还不止2小时,一年下来就多练100多个小时,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文革时他也一直在加练,也有朋友跟着他一起练,后来因太累就放弃了。退休后跟朋友再聊起此事,对方会竖起大拇指说:“在那样的环境下依然没有放弃,真的很佩服你。”
被别人犯规踢到了也会跟他说声“谢谢”
中国足球一直倡导学习“志行精神”。究竟什么是“志行精神”,71岁的他这样总结:“足球一切的技术都是在快速和高速中完成的,始终在对抗,甚至是激烈对抗中完成的。有些人往往忽视了这两个因素。”
“比赛时人家踢了你,有犯规动作是正常的。有些动作是粗鲁的,但大部分是无意的,有意的只是个别现象。有部分人觉得你踢我一脚,我就要想办法报复你一脚。这些人对足球的认识是肤浅的,不懂球,他们的进步空间也很有限,不会进步。”容志行至今都非常反对足球场上的恶意犯规、恶意报复,“不能把足球当做斗殴场所。”
“如果有人踢了我,我会反思为什么他能踢到我?是不是我的技术还不够连贯?不够成熟?还没有到一种境界?所以我必须提高连贯性、快速性和突然性,下次不但让你踢不到,还要把你给过了。”容志行说,自己每次被对方踢到后都会说声“谢谢”,“谢谢你给我这个教训,以后我继续提高,下次争取把你过掉。”
从退役到今天,容志行的工作一直跟足球有关,前些年还曾担任中国足协副主席。他在评论中国足球时一直很谨慎,担心某一句话伤害到某些个人或者组织,所以采访时对很多敏感话题都不愿多谈。
他觉得国内目前不乏有些优秀运动员,但拔尖的人不是很多,“希望中国足球运动员能够更加努力,提高技术、意识、判断、观察能力等等。”
他希望中国本土能多出现一些水平高、质量高、各方面都表现出色的球员容志行,那才叫中国的足球水平高,“以后再评选时最优秀射手、最优秀球员、最优秀教练员都来自中国,这是我的期望,希望不用太长时间就能够实现,中国足球到那时可能真的就提高了。”
容志行这些年也一直在关注中国青训,“我们去了很多地方,看到踢球的人很多,但师资力量欠缺,一个是数量的问题,一个是质量的问题。我们在抓好一线的同时也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到后备力量培养上,培养更多我们自己的教练员。”
谈到中国足球的归化现象,容志行明确表态自己不会反对。不过他也表示归化球员不能太多,“中国队在世界上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让全国人民都振奋起来,但一念名单都是归化的,你心里怎么想?引进归化要适量,不能全部都是归化。一个队里有一两个归化就可以了,大部分应该还是中国人。”
我来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