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歌向暖

晋景公

01

公元前597年，晋楚邲之战，楚庄王一举奠定了“春秋五霸”的地位。

晋景公想恢复霸权，于是照会各国搞一次盟会。

出使齐国的是晋国正卿郤克——是位跛脚又驼背的大侠。

郤克在去临淄的路上，刚好碰见了鲁国的季孙行父、卫国的孙良夫。

两人也是来朝见齐顷公的。

齐顷公看着他们三个的外貌感觉太乐了，回去还和母亲萧同叔子说了。

萧同叔子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第二天也来看看笑话。

02

第二天，齐顷公导演了一出恶作剧。

安排

一个驼背的侍从，领着有驼背的郤克；

一个瘸子的侍从，领着有瘸腿的季孙行父；

一个独眼龙的侍从，领着瞎了一只眼的孙良夫。

朝堂上，齐国人大笑不止。

郤克发了一个类似此仇不报非君子的誓言（所不此报，无能涉河），就气冲冲的先行回到晋国，留下副手继续完成会盟事宜。

郤克回到晋国后，第一件事就是跟晋景公请命：我要打齐国。

晋景公此时正想拉拢诸侯呢，没答应。

郤克急了：我不用国家军队，用我自己私人武装，这总可以了吧？

那也不行。

晋景公依然没答应。

转眼到了会盟的日子，齐顷公派了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去参加会盟。

到了半道，高固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于是撒丫子溜了。

事实证明高固的预感是正确的，晋国拒绝齐国参加会盟。

不仅如此，还把3个使者全抓了起来。

好在晋国的苗贲皇和晏弱关系不错，苗向晋景公求情，于是晋国很委婉地放了晏弱（所谓很委婉就是故意放松警惕，让晏弱跑了）。

这期间，晋国的执政大权经过了一个很大的调整，中军元帅的位置由原来的范武子士会变成了郤克。（郤克原来是中军佐）

士会思虑深远，他断定，按郤克的脾气，他在齐国受辱这个仇肯定是要报的，谁要拦着他，肯定是不得消停。

那与其让他鼓捣自己人，还不如让他去祸祸齐国人好了。

03

公元前589年，齐国出兵讨伐鲁国。

把鲁国龙（也叫隆）地，围得水泄不通。

领兵的是齐顷公的宠臣卢蒲就魁。

在攻城战中，他被对方俘虏。

齐顷公出面交涉：你别给我杀了，咱和解就是。

可是鲁人不干，咔嚓给杀了，还把尸首放在城上显摆。

齐顷公火了，亲自擂鼓给将士助威，战事胶着了三天，齐国拿下龙地。

在齐国伐鲁的时候，卫国趁机偷袭齐国。

和齐国半道遇上了，没干过齐国，于是向大哥求援，求的正是跟齐国有仇的郤克。

郤克终于等到合适的机会了。

于是去向晋景公要兵，晋景公给了700乘。

700乘，这哪干的过齐国啊？！

（一辆战车四马为一乘，含甲士3人，步兵72人）

那怎么表达这个不满呢，怎么说的既漂亮还理直气壮呢？

郤克说了一段既拍马屁又委婉的漂亮话：700乘那是晋文公称霸的家当，文公当年有贤臣，我自然是比不过文公的贤臣，所以...你得给我加人。

晋景公就给加了100乘。

于是晋、鲁、卫联军对阵齐国的一场战争就这么打响了。

作战的地点是鞌。

04

打仗之前的外交辞令很优雅。

齐顷公说，阁下率领贵国军队来我们这里，我们虽然不是很强大，但是、还是愿意明天跟你们一较高下。

郤克也酸了一段，说：我们晋国和鲁、卫是兄弟之国（同为姬姓），现在他们来向晋国求援，我们君主实在是不忍心兄弟之国跟您交战啊。国君交代我们要好好完成这事，我们实在是不敢有辱君命啊。

双方定好战期，各自去准备。

这一晚上，晋国的韩厥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的老爸，叮嘱他说：注意了，明天交战的时候，不要站在左边也不要站在右边。

为什么这么说呢？

要是领兵的是天子和诸侯级别的，那要站在车中，站在鼓下面。

如果不是这个级别的，那就得站左右两边，中间是驾车的。

韩厥当时是司马，所以交战时，他应该站在车的左边，用弓箭射杀敌人。

韩厥醒来，当然是第二天了，双方列阵，鞍之战（又名鞌之战）正式打响。

05

齐国方面，给齐顷公当司机的是邴夏，车右是逢丑父。

车右这个职位一般都是由大力士充当，当车陷入泥泞或是出现别的状况时，车右就要下车推车、甚至连人带车抗起来。

逢丑父此时什么也没说，暗自摸着胳膊肘就上车了。

原来这位大哥在午休的时候躺在车里睡觉，不知道哪里爬出了一条蛇。

逢丑父一胳膊肘下去，蛇咋样了不知道，自己胳膊肘伤了。

所以，逢丑父这是带伤上阵。

（这也为后来的事情埋下了伏笔。）

晋国方面，中军元帅是郤克，解张是司机，郑丘缓是车右。

战役一开始，齐侯就给士兵打气，一鼓作气摆平他们，我们再吃早点。

于是马不挂甲，带头就冲。

战斗打得很是激烈。

晋国元帅郤克中箭，血都流到了鞋子上，忍不住发了下牢骚。

御者张侯听到，说，我的手和肘早被箭射穿了，但我把箭折断，仍旧驾我的车，兵车的左轮都被血染成了朱黑色，我还不敢道声苦呢。要是因为这点小伤耽误了战事，对得起老大的嘱托吗？再说了，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死了就死了，死得其所。受伤算什么。挺着。

郤克受了张侯的鼓励，把战鼓擂得震天响，战马直向前冲。

整个晋军气势大振。

一鼓作气打败了齐国。

06

战败的齐顷公开始败逃，晋军就在后面玩命追，在一个叫华不[fū]注（在今天的济南附近，从大明湖望过去，宛在水中央）的山头下绕了三圈。

齐侯在前面跑，紧追其后的是司马韩厥（就是战前做梦的那个）。

齐顷公的司机也不认识韩厥，但韩厥的举止怎么着都一股大爷范，于是就喊，射那个司机，丫一看就是个官。

但战车在行进之中，准头不好。

韩厥没被干掉，他的车左和车右都遭殃了。

车左倒下去了，车右倒在了车里。

韩厥驾车继续追着齐侯。

这时候綦毋张从后面跑了过来，大声对韩厥说，我要搭车。

韩厥不仅不理睬，綦毋张想从左边跳上去他就拿左胳膊肘怼他，从右边就拿右肘，最后綦毋张从后面上来了。

后面上了个人，车就有点不平衡，韩厥的车右可是倒在车上的，于是韩厥低下头，想把车右尸首放好。

而就在韩厥低头的时候，逢丑父迅速地和齐顷公换了位置。

（不要疑惑换位置有什么作用，当时元帅的戎装和士兵的区别并不是很大，韩厥也没有见过齐顷公）

俩人换位的空档，战车跑到了一个叫华泉的地方，不巧的事发生了，车抛锚了。

这个时候本来是逢丑父该出手的时候，可是他的胳膊却在打蛇的时候伤着了。

逢丑父掉链子的功夫。

韩厥追了上来。

韩厥说，鲁国和卫国向我们晋国求援，战前国君跟我们交代过，不能让兄弟之国受难。我韩厥有点生不逢时，又不能抗命不服役，现在正好赶上了这场战争。我又不能临阵逃脱，这既是辱没国君也是对您不敬。我韩厥不才，可是这种情况下，只好由我承担这事了。（指俘虏齐侯）

听了韩厥的话，齐顷公有点懵。

因为，因为韩厥这话是对逢丑父说的。

逢丑父也看出来了，原来韩厥真的不认识齐顷公。

于是故意摆谱，对齐顷公说，你，去华泉给我弄点水来喝。

齐顷公这才缓过神了，转身上了另一辆车溜了。

韩厥“逮捕齐顷公”之后，带着逢丑父去见郤克。

郤克此时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可一看，这哪是齐顷公啊，就让人把逢丑父拉出去砍了。

韩厥见状大呼：这样忠直的人你都砍了，以后还有人敢为老大卖命吗？

郤克还是很理智的，放了没杀。

07

话说齐国战败后，联军开始反攻。

齐国见势不妙，开始请和。

派宾媚人前往晋军大营找郤克议和，表示愿意送郤克点宝贝，还有归还之前侵占鲁国和卫国的土地。

最后交代宾媚人说，如果对方、不答应，你就任他们所为吧。

宾媚人来到晋军大营，说明来意和条件，郤克果然还记着仇，表示不接受。

而且提出了两个要求：

1.以萧同叔子（齐顷公的老妈）为质。

2.齐国境内耕种的田地，以后要“东其亩”。就是要把田垄全部改成东西向。

从地图上看，晋国大致在齐国的西面，要是两国一旦打起来，这可就对晋国有利多了。

因为晋国一来强大，战车多，二来这样的地势上行驶战车，无疑是更顺畅。

说白了，郤克就是狮子大张口，恨不得一口把齐国吞下，而这么严苛的条件，齐国当然不会同意。

宾媚人的拆招思路很清晰：

1、人质对等原则。

你郤克要萧同叔子做人质，我们就得要你们晋国国君的母亲。郤克当然不能也不敢接受，这就把这条挡回去了。

2、你们来打我们，我们打输了，向你们请和，您同意了是给我们面子，不同意，那我们也就只好回去再收拾收拾，和你们决一死战。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很明确了，我们认怂，你们见好就收，要不，鱼死网破。

这时候，郤克倒是不怎么打怵。

但鲁国卫国害怕了。

于是跟郤克说好话，见好就收吧，要是不答应人家，人家转头再打我们，我们折腾不起啊。

鞍之战就这样收场了。

PS：

自从邲之战以后，楚国已经取代晋国成为新的霸主，晋国的战线就此被迫全线收缩。

而齐国向来以大国自居，齐顷公自己呢又是一个骄傲自大、野心勃勃的家伙。

既然晋国现在看上去要不行了，那齐顷公不趁着晋国病了上去踩两脚，还等什么呢？

说不定齐国可以占着地缘的便宜，重现齐桓公时代称霸的荣光咧。

所以他一直在挑动晋国的神经，和晋国开战。

而站在晋国的角度来说，因为失去霸主的位置，各小国都一股脑儿的倒向了楚国，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晋国的边境（郑国已经臣服于楚）。

齐国无疑是它所要争取的重量级盟友。

也是警告那群骑墙派小国，虎死不倒架，晋国虽然目前扛不住楚国，但是对付你们还绰绰有余。

有不服的，齐国就是榜样！

这一次齐国被揍得够呛。

齐顷公十一年（前588年），齐顷公甚至不得不去晋国朝见晋景公，拜码头。

齐国彻底威风扫地。

齐桓公在天有灵，恨不得掐死这不肖子孙。

齐桓公

然而，更痛苦的是，这只是齐国挨揍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