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10日，山东省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中信银行原行长孙德顺受贿一案，以受贿罪判处被告人孙德顺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在其死刑缓期执行二年期满依法减为无期徒刑后，终身监禁，不得减刑、假释；对孙德顺受贿犯罪所得及其孳息依法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图片来源：山东省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

经审理查明：2003年至2019年，被告人孙德顺先后利用担任工商银行北京市分行副行长，交通银行北京市分行行长，中信银行副行长、行长等职务上的便利，为有关企业在获取贷款等事项上提供帮助，非法收受财物折合人民币9.795亿余元。

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孙德顺的行为构成受贿罪。孙德顺受贿数额特别巨大，犯罪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影响特别恶劣，使国家和人民利益遭受特别重大损失，论罪应当判处死刑。鉴于孙德顺归案后如实供述罪行，认罪悔罪，积极退赃，受贿所得财物及其孳息已全部查扣到案，具有法定、酌定从轻处罚情节，对其判处死刑，可不立即执行。同时，根据孙德顺犯罪的事实和情节，决定在其死刑缓期执行二年期满依法减为无期徒刑后，终身监禁，不得减刑、假释。法庭遂作出上述判决。

压制制造业贷款， “输血”房地产集团

“他主要关注什么赚钱快、见效快，倾向于多投房地产。在主持行长办公会时，他直接要求全行把制造业贷款给停下来，即便100%的抵押都不行。” 早在宣判之前，孙德顺贪腐的相关细节就已经在反腐电视专题片《零容忍》中有所展现。

2020年4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通报，孙德顺丧失理想信念，毫无政治意识和大局意识，严重违背党中央关于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决策部署，限制、压降制造业贷款。而据专题片介绍，孙德顺在任期间，为去追求个人的业绩以及兑现一些老板们的利益，罔顾中央政策的落实。近年来，中央多次强调，金融业要回归服务实体经济本源，加大对制造业的支持力度，防止信贷资金过度向房地产业集中，孙德顺却背道而驰。

专题片《零容忍》中，中信银行党委副书记刘成回忆，孙德顺在位期间，该行的贷款结构发生了明显变化，房地产贷款增速曾达到40%多，制造业贷款压降幅度达到了30%多。刘成2018年加入中信银行，曾任该行监事长，2021年11月任常务副行长。

“他盲目追求眼前利益，年报数据很好看，但留下了后患。”专题片称，中信银行由于房地产贷款占比过高，带来了诸多长期风险，后来逐渐显现。

在孙德顺主政期间，中信银行向恒大集团、佳兆业、华夏幸福等房地产集团通过表内外多种渠道大量放款，争当白衣骑士。而孙德顺退任行长后成为董事长的信银国际，也在2017年定增扩股时引入了包括新湖中宝（ 600208.SH ）、宁夏天元锰业、世茂地产、安信信托在内的小股东，其中新湖中宝和世茂地产均为房地产企业，安信信托也以投资二、三线城市的房地产项目为主。这些机构目前大多先后陷入困境。

2020年2月，原北京银保监局向中信银行开出2200万元的行政处罚，19项处罚事项中多项涉及房地产业务，包括“信贷资金被挪用流入房地产开发公司”“个人经营性贷款资金被挪用于购房” “未对融资人交易材料合理性进行必要的审查，资金被用于缴纳土地竞买保证金”“违规为房地产开发企业发放流动资金性质融资”“理财资金违规投向未上市房地产企业股权”“理财资金被挪用于支付土地出让价款”等。

基层出纳员起家“业务能力强”，层层设立影子公司谋取私利

根据2020年4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的通报，孙德顺案系金融领域腐败问题特别严重、性质特别恶劣、数额特别巨大的典型。《零容忍》中提到，除了追求业绩，孙德顺给房地产企业贷款的另一隐秘原因是谋取个人私利。“一些房地产企业老板与他关系密切，存在利益交换。例如，一名房地产企业老板，曾经以投资为名，向孙德顺实际控制的公司输送1000万元，得到的回报是通过孙德顺获得贷款40多亿元。”

值得关注的是，根据专题片揭露，孙德顺本人有个特点，就是认为直接收现金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孙德顺在银行工作40余年，是中国金融界唯一一名从银行网点最基层出纳员做起一步步成长为国有银行总行行长的干部。因此，他换取利益的方式很“专业”，做了层层掩盖，设了很多防火墙，绕了很多圈子，用一些金融手段和产品进行掩盖。调查发现，孙德顺是借助影子公司和各种金融手段、产品来完成利益输送的，其“专业化”的复杂程度实为罕见。

具体来说，孙德顺安排自己两位老部下作为代理人，开设了两家投资平台公司，两家公司前台法人实际上只是为孙德顺代言的“影子”。其中一家由孙德顺控制的投资平台负责人温暖表示：“这个平台的核心决策和各种分配，都是孙德顺拍板的。”

专题片续称，孙德顺在中信银行利用职权为企业老板批贷款，与此对应的回报是，这些老板有的以投资名义将资金注入孙德顺实际控制的平台公司，有的则送上优质投资项目或投资机会，“平台公司用这些老板提供的资金，投入那些老板提供的项目，以钱生钱，与老板们共同分红，形成利益共同体”。

据介绍，孙德顺控制的两家投资平台公司，是他的核心经营团队，系遮蔽在他身前的第一层影子；在投资平台下面又设立了十多个项目公司，为第二层影子；项目公司与行贿企业还不是直接交易，而是双方各自再成立空壳公司，作为第三层影子。由于多层影子公司嵌套，交易主体本身已经魅影重重，而资金往来又被伪装成各种貌似合法的金融产品以及股权投资协议，用影子交易为利益输送再蒙上一层迷雾，给调查带来了很大难度。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调查组从孙德顺在中信银行审批的具有明显异常的贷款查起，再调查获得贷款的企业与孙德顺的关系，进而找到了线索。

专题片提到其中一个案例：2014年底时，有家能源公司向中信银行申请贷款，这家公司当时已经出现了债务危机，为高负债企业，一般银行不会给贷款，但是在孙德顺的干预下，40亿元的贷款顺利发放，并很快成为了不良贷款。为了对其表示感谢，这家公司的实控人，就和孙德顺控制的公司签署了一个增资协议，以完成利益输送。最终，这家公司通过股权投资协议，使得孙德顺控制的公司实际获利高达1亿元。

“类似的包装还有多笔，五花八门，但企业换取的东西都一样，就是银行贷款。抓住了这个核心，魅影自然消散。”专题片提到。

采写：南都·湾财社见习记者 刘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