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生呼啸着他自己组装的电风扇
那台自己装配的电扇
文/沈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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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又近,妻从储物间拿出了电扇,通电后呼呼的风声里夹着吱吱的杂音,听着算不上难受却不舒服,这台电扇已经有些年头了,我说:“扔了吧,换个新的。”妻赞同我的意见。现当下,电扇已是消暑中最便宜的货了,百十来块便可到手一个,还可以送到家,抖个音或者拼个团可以更便宜。
我拎着它去垃圾站,准备作一次废品回收的贡献,刚出门,我突然停住了脚步,冒了一个念头:这老电扇若是与它的前辈比,还真不是到了废品的地步,想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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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电扇曾经是富裕家庭的稀罕物,有电扇的人家不多。大热天,一家人吃饭,电源键一按,那风,那凉,那叫一个舒服,绝对不比现在从高温的室外进到空调房间差。晚上呢,尽管那风扇转起来会不时吱吱地叫几声,可那晚风拂身的爽劲,现在回味起来,还是美妙。
当年其实也没多少遥远,离现在还不到四十年。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这边最好的电扇大概是“乘风”和“海鸥”两个牌子,但它们很贵而且凭票供应。工资只有几十元的我们只能到五金商店看看,或者去别人家里蹭蹭凉风。那时改革开放已有几年,雨后春笋般冒出的乡镇企业生产出各种各样的生活日用品,镇上的桐乡三中校办厂装配的“梅泾”牌电扇价廉物美,很受欢迎,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有点小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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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8月,我调入濮院初中任教,学校教师大多住集体宿舍,所谓宿舍也只是学校空余的房子。我们四人一间,其中杨寿民老师年纪最大,其他二位与我同岁。
相处不久,我提议大家凑钱买台电扇放在宿舍里。这个提议很快得到大家的同意,不过教化学的张老师提出,买一台电扇不如自己买配件装一台,那样更省钱,他说:“装电扇不难,电路简单,配件不多。”
我是个教语文的,但手脚不算笨,他是教化学的,爱动手,那教英语的也是一个有生意头脑的人,三人一致同意,杨老师看着我们年轻人能自己动手,当然也特别高兴,组装电扇的事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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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从三中校办厂做采购员的朋友那里打听到,电扇的座身是他们厂和濮院一家村办翻砂厂做的,机头和电源控制系统梧桐镇上有的卖。
星期天我们分头骑着自行车把要的配件采购齐了,可装配时发现,拼凑来的零件问题多,不仅螺孔对不上,控制开关还放不进机座身上预留的盒子里。
原来觉得挺容易的事突然变得复杂而艰难起来,放弃吧,东西都买回来了,做下去吧,装不上,该怎么办呢?
大家商议,索性按照现有的零件再配一套,分别装配,装两台。折腾了几天,配成了两台电扇。插上电源,风叶送出凉风的时,我们几个顾不上满手的机油站在它们面前,只想让它吹走身上淌下的汗水。
也许是配件的质量不是很过关,也许是我们装得不够精密,电扇摇头时总要发出奇怪的声音,还像个机器人似的一顿一顿,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成功的高兴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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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全部工作,大家一算,装配一台电扇比买成品的至少可以省三十元钱,三十元那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啊。张老师说:“反正我们有时间也有经验了,不如再装几台,这样每人一台。”另一个同伴说:“干脆用晚上打牌的时间装配电扇,装配出来卖,每台挣个十块钱。”提议一出,我们似乎见到了火红的生意。
为了能买到更便宜的配件,我们打听到嘉兴轮船码头有家配件商店,品种多价格便宜,立式台式都有。我们像找到了一个新的金矿,特别兴奋。
又是一个星期天,我们骑车去嘉兴采购配件。虽然杭枫公路上(现在的320国道)满地的石子和坑洼,颠得我们把不住自行车的龙头,但大家并不觉得路远路难。也许是太兴奋了,我没有发现前面的一个大坑,重重地摔了一跤,右胳膊肘擦去了一片皮。
回到宿舍,伙伴让我休息,我却不愿失去新电扇诞生的那美妙一刻,说:“没事,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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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好的电扇很受我们身边朋友亲戚的喜欢。直到有一天,一位买电扇的人告诉我们,买去的电扇每次开电源总是要“麻”人,弄得他们不敢用了。这时我们发觉简单装配的电扇有着很大的安全隐患,大家觉得这事不能再干下去了。
虽然我们没有继续做下去,可细细算下来,每个人还是赚了一台电扇的钱,相当于第一台电扇没花一分钱。我们在宿舍留下一台后,每个人还有一台给了家里。
我家从此有了这第一台电扇。秋天到来的时候,母亲把擦干净的电扇用特意做的布罩把它罩好,让它过冬、过年。第二年夏天,母亲小心地揭开布罩,凉风又来,于是,第三年、第四年……
它有毛病了,转不动了或者转得有气无力了,母亲喊我,我一修,它又行了,修了不知多少回,尽管它吱吱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响,可它还在努力地转着。后来开关的按钮掉了,我们家还是没有舍得把它扔掉。七八个年头过去了,它又不行了,我再也找不到维修的配件了,我们在不舍中用布罩罩好把它放到了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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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看着呆在那里的我,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是不是不舍得把它扔了?”我说:“想起了那台最早的自己装的老电扇。”
妻笑了起来,扬了扬手机说:“新电扇我已经下单了。”
作者简介
沈金生,任职于濮院小学教育集团毛衫城小学。爱好书法、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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