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勇

尊师重道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荀子》中说：“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由此可见尊师重道的重要性。对于个人而言，尊师重道是一个人在求学道路上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而一个人在学有所成，并取得一定社会地位后，依然还能像求学时尊师重道，则是不失感恩的初心。清朝初期，孙耿街的艾元徵在顺治三年考中进士后，累官至刑部尚书，作为一品大员、朝中重臣，能够不忘几十年前的乡下老师，经常问候，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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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尚书的青少年时期是在一个非常动乱的年代度过的，大明朝的昏暗腐朽，农民军的不断骚扰，清军的掳掠，以及各种天灾不停地暴虐着济北这块贫瘠的土地，能活命已属不易，何敢奢望读书，而艾尚书却从小酷爱读书，且生而敏慧，过目不忘;艾氏自明朝永乐五年初迁，到艾尚书这一代已是第十世，经过近三百年的苦心经营，艾氏家族在当地已颇具名望，艾尚书的祖父、父亲、叔父都是饱学之士，父亲艾馥还是明末山东文学团体“山左大社”的重要成员。在家庭的熏陶和父亲的教导下，年幼的艾元徵开始了正规的学习生活。艾元徵的三叔艾馪与张稷若先生是同窗好友，崇祯四年，经艾馪引见，父亲艾馥与张稷若订交成为好友，艾馥对张稷若的学识甚为赞赏，于是让八岁的艾元徵和五岁的艾元衡(元徵之弟)拜张稷若为师，跟其读书。张稷若长艾元徵十五岁，逊志好学，笃守程朱之说，不仅是学问家，也是思想家，艾元徵跟随张稷若长达近十年之久，情同父子，不但系统地学习了四书五经，还加强了对理论思维的学习。张稷若慧眼识珠，认为能继承自己衣钵者唯有艾元徵，艾元徵也不负师望，成为老师众多弟子中的佼佼者，在顺治二年考中举人，顺治三年考中进士。据传，当时艾元徵跟随张稷若在曲堤问韶台的蒿庵书院读书，还衍生出许多神话传说，为坊间所津津乐道，流传至今。

为了加强学习，拓展视野，艾元徵在父亲的鼓励支持下，走出了乡村，来到省城济南，在大明湖畔购买了一块地，筑茅庐三间，作为读书之所，便于求师问道;后又拜济南名士怀晋为师，向其学习《易经》;怀晋先生字丽明，祖籍齐河怀家庄，五世迁居济南历城，是明末济南地区著名学者，易理学家，一代大儒，对《易经》很有研究，著有《周易训蒙辑要》、《四书易解》、《阴符经注》等书，怀先生虽然学富五车，但不慕名利，不热衷仕途，恪守儒道;艾元徵跟随其学习大约有五年的时间，得其真传，后来著成《易经会通》一书;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帝自缢身亡，怀晋在文庙听到这骇人的消息，既悲痛又震惊，感于天时人事之变，便烧掉儒冠青矜，隐居到南山礦村。艾元徵还与叶承宗郝焜、郝炯等人保持良好的师友关系，叶承宗是历城人，是当时济南地区的文坛领袖，顺治三年与艾元徵同榜考中进士，与怀晋、郝焜、郝炯也是很好的朋友;郝焜、郝炯兄弟是齐河西孙耿人，都以诗闻名，郝炯是崇祯十年的进士，郝、艾两族累世通婚，当时就有“孙耿的艾，孙耿的郝”之说，郝焜去世后，艾元徵为其撰写了墓志铭，收录在《齐河县志》中。

顺治三年，步入仕途的艾元徵，由翰林院侍读升至东阁学士，后转为吏部、户部侍郎，升左督御史、刑部尚书，官居一品，然时时不忘师恩，每当回乡省亲，都要到南山拜望老师，看到老师生活困顿，便出资周济;为解后顾之忧，后来介绍老师到直隶总督王登联家任教，王登联是茌平人，家眷居济南。在南山礦村怀晋墓前有一块康熙二十八年树立的石碑，碑文中记载：“……晋竟绝口不言仕进，授徒终身，至于司寇艾公元徵、通政王公盛唐皆其门人也……”。王献唐即直隶总督王登联之子。《历城县志》“怀晋传”中记载：“……设教几五十年，门下士如济阳艾元徵、王盛唐，贵后过里门，必来谒，晋遇之如受业时……”。艾元徵对张稷若先生亦是念念不忘，每次家人回乡，总是给老师捎回礼物并书信问候，还多次举荐老师入太学或出仕，皆因张稷若先生与清军有杀父之仇，不愿出仕作罢。顺治十年，艾元徵请老师入都游览，这是张稷若一生中唯一一次出省远游。

更值得一提的是杜翰三告御状的故事，杜翰三是杜家水口(今垛石街)人，明末秀才，在艾尚书年幼时，曾在其家教过几天私塾，为人慷慨，怀有奇才;顺治十五年，山东遭受百年难遇的旱灾，饿殍遍野，惨不忍睹，各县郡士绅纷纷联名恳求巡抚代为上奏，请求宽免赋税，当时的山东巡抚名叫耿焯，非但不代为上奏，还下令必须按时缴纳，一时激起民愤，杜翰三便和十余人到北京告御状;话说这耿焯，是一个久历官场的投机分子，他本是明朝官员，在湖广一带为官，顺治二年，英亲王阿济格攻克湖广诸县郡，耿焯便献城投降，后令他随总兵金声桓收江西，委署布政使，寻署巡抚，不长时间因事免职，顺治三年，在金声桓的举荐下，任两广巡抚张稷若，顺治四年改任顺天巡抚，顺治五年升山西总督，随即因事革职;顺治六年又任山东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深谙官场之道的耿焯在顺治十年，竟获得“大计卓异”的殊荣，于是在顺治十一年，又升任山东巡抚;这个特别会演戏，特别能钻营的耿巡抚，在山东任上不但庇贪纵恶，溺职欺君，还贪赃白银六千余量，隐匿废藩地亩九百余顷;其心腹济南知府贾一奇贪赃六百余两，济南同知杨桂英婪赃一千五百有奇。耿焯听说杜翰三一干人去了北京告御状，连忙派快马到北京告知同党，杜翰三他们刚到京城，还没找到喊冤的地方，便被关进狱中;有一老狱卒得知杜翰三来京的原因，对其义举深感佩服，问他在京城是否有熟人，愿意代为传信伸冤;杜翰三沉吟再三说：“我早年曾教过一名学生，名叫艾元徵，在京做官，不知他是否还记的我，更不知道他有没有能力和胆量为我伸冤。

”老狱卒说暂且一试吧，于是就悄悄跑到艾元徵官邸通风报信。艾元徵一听杜老师含冤入狱，急忙备好饭菜跟随老狱卒来到狱中，一边给老师盛饭一边问明原由;艾元徵对杜翰三说：“老师不必担心，请在狱中安住几日，我会叮嘱狱卒妥善照顾，您不久便会洗冤出狱;我早就想扳倒耿焯，为民除害张稷若，为国锄奸。”原来艾元徵也刚到京城数月，顺治十二年冬，艾元徵的父亲去世，他一直在家守制，对于耿焯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于耿焯鱼肉乡亲的恶行早已气愤至极，然而朝廷有制，凡守制官员，不得参与朝政，更不得插手地方政事，还要受地方官的监督，所以只能隐忍，等待时机;顺治十五年正月，艾元徵服阙补原官，二月迁升侍讲学士，虽然天天陪伴顺治帝读书，却依然没有参奏之权，不能越权奏事;万般无奈，便把耿焯渎职受贿、鱼肉百姓的事情告诉湖广道监察御史冯班，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于是冯班便狠狠奏了耿焯一本。顺治帝闻奏，甚怒，派人严查。翌日，顺治帝看到艾元徵，知道他是山东济南人，便问其是否知道耿焯渎职受贿的事情，艾元徵连忙把所见所闻以及老师告御状蒙冤入狱的事奏明顺治，顺治帝当即表示，若所奏属实，定斩不饶，对杜翰三的义举深表赞许，并对艾元徵说，有其师必有其生;杜翰三终于洗冤出狱，艾元徵馈与盘缠，并雇车将老师送回济阳。后经查实，耿焯渎职受贿确有其事，顺治下令将其革职立斩、家产籍没入官。这件事被后人记入《济阳县志》。

先祖元徵公尊师的故事流传已久，他为后世子孙树立了光辉的榜样?尊师重道已成为艾氏家族的优良家风，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