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恋人”的隐秘江湖,什么是“TS陪玩”?
文 | 法治周末见习记者 杨代媛
网络交友已经成为当下年轻人十分普遍的交友方式,除开传统的社交平台之外,直播、手游甚至音乐平台都在强调自己的社交属性。
而在“声音男友女友”、游戏陪玩等这些新型社交模式中,有人正在编织着一张软色情的大网。
“声音恋人”只是单纯陪聊吗?“TS陪玩”又是什么意思?法治周末记者卧底直播间,揭露“声音恋人”背后的灰色地带。
“模厅”的套路
“花6元点个声音好听的小哥哥做男友”“睡不着?声音女友来排解你的寂寞”……这类型的广告在很多社交平台中都可以看到,随着目前年轻人消费观念的更新,花钱找人陪聊看似是你情我愿的正常服务,但在正常服务的背后,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
26岁的云泽(化名)自认为是一名声音条件非常一般的主播。本着对播音和配音的爱好,他利用闲余时间在短视频平台中发布一些配音视频,并定期开播陪观众聊天。
“在刚入行时,我抱着尝试的心态加入过‘群播’,但他们的经营模式和维护方式让我不能接受,于是我选择自己单干,做个佛系主播,定期陪粉丝们聊聊天。”云泽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这些主播的收入大多“见不得光”,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选择退出。
所谓的“群播”,就是在同一个直播间中有多个男主播或女主播,圈内人一般管这样的直播间叫“模厅”。在“模厅”中,如果观众对某位主播的声音感兴趣,便可以选择单独送出礼物,与其连麦,也可以刷礼物表示“爆音”,让主播们介绍自己。在刷礼物“爆音”后,主播们便会私聊送礼物的人,想尽办法让TA成为自己的大哥或大姐。
记者随手在某平台直播内容中搜索“男友”关键词,便会有许多类似的直播间出现。这些模厅里的主播都会给自己取一个与自己声音吻合度较高的网名,并辅以腹肌照、健身照或看不太清脸的帅哥照片作为头像。
当记者在直播间中对某一位主播刷了几个礼物后,主播便开始找话题与记者聊天,而其余连麦中的主播则会让收到礼物的主播表演才艺,此外,在直播间中消费较高的观众,会被他们称呼为“XX大小姐”等昵称,以此拉近距离。这些甜言蜜语在主播们好听的声音加持下,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
相关统计数据显示,Z世代(95后至05前)的人口已达2.64亿,这一人群的突出特点是接触网络早、心理疏离感强。Z世代的成长伴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发展,乐于接受新鲜事物的他们是土生土长的互联网原住民,私人时间减少、不擅于面对面沟通交流的Z世代对待传统的线下社交形式,如聚餐、相亲等也表现出了较为排斥的态度,线上社交成为Z世代依赖的路径。
而这些“声音恋人”,正是完美贴合了Z世代的交友需求——不用见面,用声音来满足自己对于恋爱的幻想,只要肯花钱,就会得到贴心的服务。
据云泽介绍,主播们都会私下加上“大哥大姐们”的联系方式进行关系维护,而实际上,这些主播们都被“厅管”们管理着。他们通常有1个到3个群,主播们私下维护“大哥大姐”的聊天记录大多数会被发到群里让大家想办法怎么回,或者想办法让他们多刷礼物、多发红包。
“最常见的套路就是在直播间里演戏、互怼。他们事先会在群里商量讨论剧情,在双方‘大哥’都在场的情况下,让一个女主播不服另一个,具体怎么跟进,也会在群里讨论。看着自己心爱的主播被怼,‘大哥们’就会乖乖掏钱刷礼物。”云泽说,如果有‘大哥大姐’刷不动礼物了,主播们便会果断抛弃,寻找下一个目标。
声音主播的擦边球
实际上,如果单靠直播中的礼物赚钱,收入并不高。想要提高自己的收入,就需要在私下联系中“搞点特殊”。
云泽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自己作为一个电台男主播,每天晚上11点到2点直播,陪观众聊天,每天固定来直播间的粉丝就是10人到20人,大多数是女生,偶尔也会有聊得来的男粉丝加入。
“我比较佛系,从没主动问粉丝要过礼物,这样的环境下我的礼物收入在6000元左右,除去平台抽成,每个月我到手的钱就是3000元。”云泽说,相比男主播,女主播的收入会更高一些,如果主播比较努力,可能收入上万不是问题。
但这样的收入,都是可以“放到台面上来说的”。作为主播,难免要私下维护粉丝的关系,这其中就包含着软色情服务。
在云泽之前待过的男厅中,某位男主播一个档期(三个小时算一个档)能收到1万元的礼物,每天接1至2个档。而这样的高人气,是以私下的软色情服务换来的。
不论是个播还是“模厅”中的群播,这样的现象极为普遍。或是明码标价的哄睡、叫醒、陪聊服务,或是打着声音男友女友的旗号,与粉丝模拟恋爱,更有甚者通过在私下发送色情音频等方式,获取“大哥大姐”们的红包。
而在女主播这边,还有另外一条色情产业链。
女主播在私下维护“大哥”的时候,为了让“大哥”不被别的主播“拐走”,会以送够多少红包或礼物为由私下为“大哥”发放“福利”。这些福利包括但不限于色情音频、裸照、尺度较大的视频等。由于声音主播不需要露脸,女主播便会花钱去找专门拍摄裸照或视频的卖家购买套图和视频,再将这些内容发送给“大哥”以维护关系。如果“大哥”需要一些特殊定制,比如,举牌、做特殊动作、在身体某部位写字,那就需要额外加钱,主播们再去找卖家进行定制,卖家拍好后发给女主播,女主播再将照片或视频发送给大哥。
“TS陪玩”的背后
近几年,随着电竞游戏市场的快速扩张,陪玩行业迅速崛起,成为游戏、直播、赛事之外的电竞产业“第四赛道”。
不过,在发展过程中,因其社交属性,陪玩从最初的“只陪打游戏”,慢慢滋生出很多灰色产业。
尽管此前监管部门下架了一大批陪玩类APP,对其中一系列的软色情功能进行了整改,但由于违法成本低、获利较高,陪玩的乱象屡禁不止。
阿林(化名)是一名男陪玩,在他看来,男生做陪玩的门槛比较高。“声音、技术、情商,必须得有一样过关才行,尤其是技术,许多‘老板’点男陪玩就是想要陪玩带他们赢得游戏。”阿林说,女生却不一样,只要能说话,挣钱不是难事。
与“模厅”一样,进入陪玩平台的大厅后,只要输入自己的要求,就会有陪玩师挨个自我介绍,“男神音、萝莉音、御姐音,任君挑选。”
而与此同时,越来越多奇怪的服务在平台上出现。平台上单子要求从“游戏技术好”,慢慢变成了“声音好听的女孩子,技术不限”,或者是“会唱歌的女孩”、“情商高会聊天”。
“TS陪玩”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
“TS陪玩”就是指特殊陪玩,这些陪玩中不仅有女陪,还有男陪、频陪等,以满足各种不同的嗜好。
名义上是一起打游戏,实则在陪玩过程中会发出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有一些平台甚至还有接头暗语,在利用暗语后,换平台进行“裸聊”交易。更有甚者可以提供收费高昂的线下特殊陪玩,打着陪玩游戏的旗号,做起色情服务。
除此之外,由于很多陪玩平台都是做“情感生意”的,所以往往具有很强的诱导性,很容易发生诈骗等问题。
2020年9月,央视新闻曝光了一个“网游陪玩骗局”。某诈骗团伙以谈恋爱之名诈骗上千人,涉案金额超过200万元。据警方揭露,该类诈骗团伙利用网图、变声器在各类社交软件上注册女性账号,以谈恋爱为名诱骗受害人陪其一起玩网络游戏,再利用送花、结婚、冲榜单等理由让受害人不断充值,最后将其拉黑。
软色情背后的法律问题
不论是声音主播还是陪玩师,私下维护客户的现象十分普遍。那么,他们的这些行为是否构成诈骗?
武汉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陈金林分析指出,如果交流的内容不涉及不可实现或主播们并没有准备实现的虚假承诺,只涉及讨对方喜欢、让对方更慷慨的技巧,或者仅涉及有关网络消费者的一般性心理特征,原则上不涉嫌诈骗。
主播们和网络消费者都知道双方是在一个半真实、半虚拟的世界里扮演男女朋友,消费者通过礼物或打赏购买主播们的讨好或“示爱”,以获得虚拟的“幸福”。尽管这里也有虚构,但并没有诈骗,因为这种“虚构”是消费者认可甚至追求的内容。因此,在这一范围内的技巧交流,不构成欺诈的预备。“不过,如果超出了这一范围,如虚假承诺会跟对方在真实世界见面、谈朋友甚至结婚,以此骗取礼物或打赏,则可能构成诈骗的预备”。
而对于主播和陪玩们的擦边行为,中国传媒大学法律系主任、教授郑宁指出,声音主播、陪玩软色情擦边的情况,有的涉嫌传播淫秽色情信息,有的则构成低俗信息。
“我国有不少法律法规规定了相应的法律责任,比如,网络安全法、未成年人保护法、互联网信息服务管理办法等都禁止网络信息服务内容生产者、服务提供者、使用者等传播淫秽、色情信息,否则要被行政处罚,严重的甚至构成犯罪。”郑宁认为,网络信息内容服务平台应当履行信息内容管理主体责任,发现违法信息的,应当采取警示整改、限制功能、暂停更新、关闭账号等处置措施,保存记录并向有关主管部门报告。相关部门应当依法查处违法行为,督促平台履行主体责任,鼓励公众投诉举报。
但在陈金林看来,根据新闻出版署《关于认定淫秽及色情出版物的暂行规定》,淫秽物品必须足以挑动人们的性欲且足以导致普通人腐化堕落,以具体描写性行为或公然宣扬色情淫荡形象为内容。原则上,裸体照片本身并不足以构成淫秽物品,除非照片包含了性行为的内容。娇喘本身也并非对性行为的具体描写,只有与动作、语言组合才能构成淫秽物品。因此,这类软色情,通常不足以构成法律意义上的淫秽物品。
“尽管这些软色情事实上让部分人腐化堕落了,但那更多是因为他们自己在原本并不淫秽的内容上作了大量的‘淫秽’添附,并沉浸在那种想象中。除未成年人或精神病人之外,这种状况并不需要法律的介入。”陈金林说到。
毫无疑问,戳中Z世代孤独心理的声音恋人以及陪玩行业,的确是一门有潜力的生意。但这样的新兴行业治理起来,还需要多方协作,“声音恋人”和陪玩不应是打擦边球和软色情的平台,也不该是滋生灰产的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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