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信天笑独家回应：都想做社保入口，谁盗了谁的商业秘密？

　　原创 韦晓宁 八点健闻

　　6月16日，一篇题为《镁信健康涉嫌侵犯商业秘密，已被北京公安立案调查！涉案人员包含镁信CEO张小栋，总裁谢邦杰》的文章在业内流传，指控镁信健康涉嫌贿赂天笑科技在职高管、抄袭天笑科技产品查悦社保，并放出《立案通知书》图片。

　　一周后，该事件发酵，引发圈内及行业关注。张天笑和谢邦杰分别接受八点健闻采访，作出回应。

　　图文制作者、天笑科技法定代表人张天笑称，其目的是“挽回损失，追求正义”。

　　前镁信健康总裁谢邦杰则对八点健闻否认了所有指控，“没有做什么贿赂，没有（侵犯）商业秘密。”

　　一位已从镁信离职的人士表示，其了解到文章内容并非事实，但细节不愿多谈。

　　文章发酵次日的6月17日凌晨，镁信健康向媒体发布公告，称该文故意捏造并散布不实信息，已向公安局提告并核实相关内容。镁信方面称，“从立案通知上写的5月底开始，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接到过警方的任何通知。”

　　6月19日，八点健闻得到一份上海市方达（北京）律师事务所的声明，要求天笑公司应立即撤回全部文章，并就其行为向镁信健康公开道歉，否则将采取民事诉讼、刑事自诉、向有关部门举报等方式维护镁信健康的合法权益。

　　据悉，在向媒体发送公告后，镁信方面又给合作伙伴们各自发布了函件，除了与媒体版本相似内容外，还保证其合作协议的履约能力不会受到影响。而作为TPA，镁信的合作范围较为广泛，涉及保险公司、药械商、政府、数据服务商等。

　　而镁信方面，虽然张天笑称文章造成影响力是个意外，但业内舆论确已形成，“短期内对镁信的业务和市场声誉会产生比较大的冲击”，一位与镁信有合作关系的药企相关部门负责人评价，“看到文章标题很震惊，为什么会一下子出现这么严重的指控，而且看上去都有根有据，很有细节？”

　　这位药企人士对八点健闻说，虽然镁信做出了承诺，但此事会让合作者“心里加一个问号”，在第一时间查看合约内容是否能保护自身利益，甚至重新思考与镁信合作的形态，考虑未来增加一些风险控制手段。若相关法律流程进一步启动，“不排除会影响到他们成为我们供应商身份的认定”。

　　张天笑：“没想到阅读量会这么高”

　　虽然文章链接为公开，但点进“查悦社保”公众号该文并不可见。为何文章在6月7日发布，6月16日才开始发酵？

　　对此张天笑回应，文章实为定向而非公开发布，本来只想发给几个有关人员——立案后，他想告知朋友、员工以及涉案人员案件进展，因此制作图片并撰写文章，微信公众号定向发布后被转发出去，“阅读量那么高也超过了我的想象”。

　　张天笑称，文章发布的6月7日，他已将文章发给张小栋，但并未得到任何回复。

　　《立案告知书》显示，5月29日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分局告知张天笑，“北京天笑科技有限公司被侵犯商业秘密”一案符合立案标准，已立案侦查，并盖公章。不过，当中并未提及镁信。

　　据悉，2020年8月-2020年12月，镁信健康曾与天笑科技有过合作，“希望在查悦社保缴费的产品里面加入镁信的会员服务和保险服务，以解决镁信药康付和商业保险的获客场景问题”，双方曾进行业务测试。

　　2021年，镁信成立子公司北京镁信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北京镁信”），开始独立研发镁数社保产品。当年10月，该项目结束，北京镁信注销。该项目被张天笑指控为“抄袭复制”。

　　对于发现“侵犯商业秘密”的过程，张天笑表示，2020年合作期间镁信方面提出收购查悦社保，但因收购价格和排他业务条款未达成一致没有成功。而在2021年6月，他发现陈亮、潘炜、王新平等公司员工在未离职的情况下为镁信健康工作，但并未掌握相关证据。

　　10月，镁数社保项目结束后，张天笑开始向该项目的原有员工收集证据，如会议纪要、员工信息表，发现陈亮曾为北京镁信总裁，潘炜是副总裁。

　　此后，张天笑多次向这三名员工以及张小栋、谢邦杰等人寻求沟通，大部时候未得到回复。目前三名员工均已离开天笑科技。张天笑称，张小栋曾表示公司和他个人并未参与此事，若有就是一些员工的个人行为和镁信健康无关。

　　张天笑说，朝阳公安在今年3月份受理了该案件，公安部门初步调查近两个月后决定立案侦查。

　　他表示，受与镁信的纠纷影响，公司从去年开始裁员，员工从100人减少到如今的35人左右，公司目前在正常运营。

　　曾经的合作伙伴

　　谢邦杰已经于去年底离开镁信，他向八点健闻否认了所有指控，“Crystal clear，没有做什么贿赂，没有（侵犯）商业秘密。”

　　他表示，潘炜当时是北京镁信的正式员工，陈亮不是员工也不是顾问，只是喝过一两次咖啡的专家。如果说潘炜和天笑科技存在竞业协议、劳动关系方面的问题，“那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所谓贿赂高管、侵犯商业秘密等，都是极为严肃的指控，必须有清楚的标的与证据。

　　“镁数当初是为了提升惠民保的销售或服务，但发现惠民保满街都是了，又是政府主导，没必要就没有继续做下去。”谢邦杰说。

　　在腾讯微保担任总经理兼CEO期间，微保与天笑科技曾有合作关系。张天笑称谢邦杰在2021年8月到镁信健康工作后，促成了镁信和天笑科技的合作，并在后来成为贿赂天笑科技在职高管的主导者。

　　八点健闻多次联系张小栋，以及上海镁信北京分公司负责人、前北京镁信法定代表人钱叶，并未得到回复。

　　关于指控中的“侵犯商业秘密罪”，北京市华一律师事务所律师秦旭东对八点健闻表示，该文所列举的实际上是旧版刑法中的概念，2020年刑法修正案（十一）已对条文作了许多修改，尤其是侵犯商业秘密罪的最高刑罚由七年有期徒刑修改为十年有期徒刑，整体体现出知识产权保护程度的提高。

　　康达律师事务所律师蒋一凡表示，在司法实践中，构成侵犯商业秘密罪往往有两个条件：第一，不是能够通过公开渠道获得的已知信息；第二，不是自己去完成，而是靠窃取控方的信息得来产品或技术。他曾代理过其他领域的类似案件，公安立案侦查后也实施了拘留，但最终放人，因为鉴定后认为不构成商业秘密。

　　蒋一凡告诉八点健闻，近年在互联网等新兴产业领域，类似案件的发生频率很高，“产业发展较快，管理人员的法律意识没有跟得上，很多时候做了之后才想来咨询律师，但为时已晚，只能够寄希望于鉴定结果对他有利了。”

　　多位从业者表示，近年行业内团队出走、引起纷争的事情不在少数，也有人会花钱摆平。“挖人做业务很正常。之前有个段子，投资人都会问创业者，如果某大厂下场做这个业务怎么办？”一位从业者说，“不过现在这种事情容忍度会越来越低，真的喜欢这个业务，可以去收购有专利和已成型的中小公司。”

　　一位保险科技从业者表示，上市产品的原研代码往往带有商标意义的一些“印戳”，如果只涉及产品的设计思维，通过对比产品代码，确认被控方的产品是否有原研代码的“数字指纹”就可以鉴定是否构成知识产权侵权，这种方式在司法认定上相对成熟。

　　蒋一凡介绍，公安立案后就会进入到侦查阶段，时间可能会长达数个月。随着对事实的查明，如果认为违法事实成立，就会进入到拘留、诉讼阶段。而在司法结果确认之前，指控方能否传播被控方侵权，在舆论层面上提前“定罪”？蒋一凡的回答是否定的，若最终司法层面判断侵权事实不成立，可能将构成商业诋毁，“这个时候现在的原告的一方就可能会变成被告，而且指控是极有可能成立的。”

　　纷纷押注新兴支付方，

　　为何大小公司都想关联社保？

　　镁信健康成立于2017年8月，是近年国内随城市普惠险而兴起的医疗保险第三方管理公司（TPA）之领先者，关注新特药、慢性药、罕见病、器械等领域的医疗支付服务。

　　2021年3月，镁信健康完成10亿元B轮融资，成为行业独角兽。至此5个月后，镁信健康又完成20亿元C轮融资。

　　30多家投资机构、诸多明星投资人，都纷纷看好这类模式：在社保以外，孕育一个冉冉兴起的支付方。

　　镁信为人所知的一项重要业务——是作为承接网红保险“惠民保”的第三方公司。

　　政府站台、个账买单、医保目录内报销……种种特点，都让这款商业保险，以及背后的推动者，试图与政府、社保等官方身份有更多连接。

　　与行业里的明星公司镁信健康相比，查悦社保背后的北京天笑科技，看上去要低调很多。

　　北京天笑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5年，从事社保服务，天眼查显示其注册资本为588万元。据微信公众号《医疗人物》报道，天笑融过2次资，几千万人民币，投资方是SIG和凡创资本。

　　张天笑称，查悦社保是“当时已知国内唯一一家做社保缴费的民营机构”，当时镁信想收购，但因价格等问题未谈拢。

　　他表示，天笑科技曾拿下几个省的社保缴费权限，比如第一个拿下的山东省，在2020年10月份到12月份，三个月超三亿的交易额，超过100万的交易用户。镁信希望将保险产品放到查悦社保业务场景的想法是，这100万交社保的用户中，可能会产生惠民保、百万医疗险等健康险的潜在用户。

　　对于天笑科技和镁信健康曾经设想的“社保平台+商保入口”模式，多位从业者认为其“故事好讲，前端获客想象空间很大”“真正产生利润还有一段路要走”。

　　一直以来，填补社商间隙，拿到政府数据，用于精准赔付和二次产品开发，都是众企业的美好愿景。然而，社保领域公共性较强，涉及数据敏感，对于行业一直是可望不可及。

　　从业者们认为社保服务模型的建设壁垒并不高，类似产品市面上比较普遍。一位镁信的TPA同行认为，查悦社保可能还有一些社保服务模型之外的数据价值，“我要是有合法合规使用社保数据的机会的话，我肯定也会去合作。”

　　多位从业者表示，几家头部的TPA近年都试图上市，但未有一家能成功。这些TPA试图社保和保司链接资源，同时进行业务突围，自主发展一些产品，不拘于一个第三方服务的角色。

　　八点健闻了解到，在镁数社保项目准备初期，镁信方面曾与多家供应商合作请求推荐，业内候选人知道这个项目的人不少，但是多持谨慎态度，“业务方向调整太快，市场不明朗，加上镁信上市被搁置，大家都很谨慎。”

　　作为第三方平台，镁信也好，查悦也好，有种种理由接近社保入口：和政府维持良好关系、承担社会责任“赚个好名声”、累积人群数据、为其他产品拉新、寻求未来新的业务增长点等等。

　　从战略的角度看，如果不参与到整个基本医疗保障体系的大盘子里，就会被逐渐边缘化这几乎是第三方平台在最近几年或早或晚意识到的现实处境，思考如何推出衔接社保和商保的产品，也是他们近年找寻出路的课题。

　　韦晓宁丨撰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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