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青云

盛夏午后的农家小院被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不知名的小鸟在树枝上有气无力地叫着。妈妈花园里五颜六色的花儿，也被晒得打起蔫儿来，沉下了头。巷道里也少了平日里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估计也被焦灼的日头晒昏了头，和调皮的小侄儿一样，正在厢房里昏头大睡。

小妹、侄女和我，因为明天要上课，正在院子里清洗各自的鞋子和袜子，小妹和侄女年龄相差无几，唯有我年长几岁，是他们中间的娃娃头。早上母亲去田里干活前，叮嘱我们明天要开学了，要搞好个人卫生，我以老大的身份分配着洗漱要用的盆子和换洗的袜子、鞋子。小妹和侄女很乖巧，只要我安排的事情，都会应允着去干，只有那个土匪一样的侄子是不听我的指挥的，因为平日里有爷爷奶奶的势力保护，他总是无视我的安排，更别提能够高质量地完成任务。还常常在我们劳动时，带有一丝挑衅的模样，大摇大摆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到园子摘一根黄瓜，擦都不擦一下地往嘴里送。而后，又大摇大摆地从我们身边走过，一脚踢开厢房的门，躺在炕上观察我们的反应，毕竟才是五岁出头的小子，经不起烈日的烘烤和周公的造访，一会儿功夫已入梦乡了，吃剩下的半根黄瓜还紧紧地攥在手里。

三个女孩，开始准备着自己的洗脚盆，此时一双红色配有蕾丝边点缀的“洋袜子”引起了小妹和侄女的争抢。那个八十年代贫瘠的小山村里，这样精致的蕾丝花边袜足以称之为一件奢侈品了，小妹和侄女争抢的厉害，在一旁的我根本无力解决俩丫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诉求，俩人在我面前又哭又说，极力阐述着袜子应该归自己所有的理由，着急上火的我，最终以随口的一句：“一人穿一只，谁也不要再抢了！”平息了这场由一双“洋袜子”引起的争执。俩人匆匆洗了脚，套上了一只蕾丝花边袜，另一只脚则拖着小布鞋，意犹未尽的坐在了厨房跟前的水泥台阶上。看着对方脚上的一只袜子时而叽叽喳喳，时而双眼怒视对方，时而又安静的出奇。这时，母亲大汗淋漓地背着一捆堆积似山的青草进了门，母亲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手里还抱着几个带泥的胡萝卜。在这个子女众多，不太富裕的农村家庭里，母亲地辛劳是一言难尽的……

此时，机灵的侄女抢先一步到奶奶跟前去告状，小妹也委屈地哭诉，我赶忙为母亲倒了一杯茶水，母亲顾不得休息，放下背篼，替俩丫头“断官司”。在宝贝女儿和可爱的孙女之间，母亲理所当然地维护了小孙女的利益，老话不都在讲“隔代亲”嘛。因为大哥和大嫂都在牧区的小县城上班的缘故，无暇顾及儿女，只好将一双儿女留在了气候较好的老家，交由父母亲照顾，所以母亲对自己的孙儿们更是疼爱有加，视如掌上明珠。母亲让小妹把袜子给侄女，小妹一脸委屈地跟母亲犟着嘴。生活的艰辛和繁重地家务已经让疲惫的母亲没了更多的耐心，于是母亲顺手拿起一根小木棍，起身吓唬她。小妹也是个机灵小鬼，在母亲的追逐中，小妹还不忘保护那半只穿在脚上的蕾丝花边袜，一瘸一拐地绕着花园跑着，跳着，躲避母亲的追打。母亲走她就走，母亲停她也停，小妹在花团锦簇的缝隙里观察着母亲的方向，此时的侄女俨然是个指挥官，随时向母亲报告着小妹的位置。院子里的打闹声，把厢房里呼呼大睡的小子给吵醒了，他俩眼眯瞪着走出院子，看到奶奶回家了，那架势比之前更胜一筹，他都没明白事情的缘由，一个劲儿在旁边喊着：“奶奶加油，奶奶加油……”其实母亲哪里舍得打她那长得粉粉白白，睫毛长绒绒大眼睛的小妮子呢？

院子里有母亲故意叫骂小妹的呵责声，只是那声听着却也有几分疼爱之意，也有小妹为自己鸣不平的申诉声，还有小侄女为求迅胜而焦急指挥的呼喊声，当然还有淘气的侄子不明事由的加油呐喊声。原本被烈日晒得有些沉寂的院子里，突然间热闹非凡。院里的动静，惊动了隔壁房上做手工的婶子，邻居婶子被此时院内的场景逗地开怀大笑，婶子在房梁上说着：“那蕾丝花边袜，干脆让姐姐穿……”听着这里，我似恍然般开了窍，心里想着：“是呀，为啥我不自己穿呢？自己穿了这俩丫头也能消停了，我是大姐，我有优势……”想到这里，我不禁喜笑颜开，毕竟在那个年头里，一双精致的蕾丝花边袜是所有女孩的梦想，就如同每个女孩都有个公主梦一般，更何况那时的青纶袜子也是可以被撑大的呀！

童年的许多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的清晰起来。一点点，一件件，回归于脑海之中、心灵之中。时常萦绕在心间，浮现在眼前。记忆中四四方方的农家小院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也承载了父亲母亲在那个贫困年代的许多艰辛和不易。路遥说：“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和美好的事物都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实现。”多年以后的我们已成家立业，生活幸福，工作顺利，也算是对慈父慈母最好的慰藉！

王青云，就职于黄南州医院，喜欢阅读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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