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唯物主义的潜流:最好的哲学“对象”就是虚无或者空白

天天见闻 天天见闻 2022-12-07 文化 阅读: 175
摘要: 令人害怕的不是别的,正是隐蔽着的熟悉的东西。 ——弗洛伊德 相遇唯物主义的潜流[1](节选)[法] 路易·阿尔都塞赵文 试译 正在下雨。 所以就让这本书成为一本——第一本——有关普普通通的雨的书吧。 马勒伯朗士 [2] 好奇地问“天下雨为什么落在海上、大路上和沙地上”,既然在别处滋润农作物(这很好)的这天上之水对海洋毫无增益,既然这天上之水会在路上和沙滩浪费掉。 本书与这种雨 [3] 无关,既非天意之雨,亦非反天意之雨。

令人害怕的不是别的,正是隐蔽着的熟悉的东西。

——弗洛伊德

相遇唯物主义的潜流[1](节选)[法] 路易·阿尔都塞赵文 试译

正在下雨。

所以就让这本书成为一本——第一本——有关普普通通的雨的书吧。

马勒伯朗士 [2] 好奇地问“天下雨为什么落在海上、大路上和沙地上”,既然在别处滋润农作物(这很好)的这天上之水对海洋毫无增益,既然这天上之水会在路上和沙滩浪费掉。

本书与这种雨 [3] 无关,既非天意之雨,亦非反天意之雨。

本书相反讨论的是别样的雨,讨论的是一个意义深远的主题,它贯穿了整个哲学史,它一出现就被斗争和压抑——那是伊壁鸠鲁的原子之“雨”(卢克莱修语),其雨线相互平行落入虚空;那是斯宾诺莎以及马基雅维利、霍布斯、卢梭、马克思,还有海德格尔和德里达等其他人那里的无限属性之平行的雨。

这就是我乐意摆在明处的首要之点——我开门见山地揭示我的论点: 在哲学史中存在着一个几乎未知的唯物主义传统(我将不得不费些笔墨将之与某种趋向区别开来)——雨的唯物主义,偏斜的唯物主义,偶然成型的唯物主义。我会阐明所有这些概念。为了使事情简单明朗,让我这么说吧,这是一种 相遇唯物主义,因而是一种有关随机性和偶然性的唯物主义,它作为彻底不同的一种思维模式,与各种有据可循的唯物主义大异其趣,后者包括归之于马克思、恩格斯与列宁的那种唯物主义——它们像理性主义传统内的其他唯物主义一样,是必然性的和目的论的唯物主义,也就是说,是被改造过了的,乔装改扮了的唯心主义。

这种相遇唯物主义被哲学传统压抑着,这一事实并不就是说相遇唯物主义已被此传统否定:它太过危险了。它早就在某种 有关自由的唯心论当中受到阐释、压制和扭曲。如果说伊壁鸠鲁的相互平行地落入虚空的原子之间总会 相遇,那正是为了以由某种偏离造成的偏斜为幌子说明人的自由的存在,即使是在必然的世界之中。显而易见,制造这种误读——这并非出于无知——足以把任何对那一被压抑的传统的理解排除掉,而那一传统就是被我称为相遇唯物主义的传统。从这一曲解出发,唯心主义的解释大获全胜,无论我们谈论的是卢克莱修所说的偏离还是其全部哲学,还是马基雅维利、斯宾诺莎和霍布斯、写作《第二论文》的卢梭、马克思,甚至还有海德格尔(在海德格尔触及这个问题的范围内)。在这些阐释当中取得凯旋的是这样一种哲学观念和哲学史,我们可以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将这种哲学观念和哲学史称为西方的——因为它自希腊人开始就掌握着我们的命运;称为逻各斯中心论的——因为它将哲学视为逻各斯的一种运动,这种运动被认定是对支配一切现实的 终极意义优先性的思考。

使相遇唯物主义从这种压抑之中解放出来,发现——如果可能的话——它对哲学及唯物主义可能产生的影响,对它只要沉默地起作用就能产生的隐在效果加以探测,这就是我在这儿要完成的任务。

©Melanie Smith and Rafael Ortega丨Xilitla (2010)

我们可以从一个令人吃惊的比较——伊壁鸠鲁和海德格尔的比较——开始。

伊壁鸠鲁告诉我们,在世界形成之前,无穷的原子相互平行地落入虚空。它们一直这样落下。这不仅意味着,在世界形成之前什么也不存在,而且意味着世界的所有元素在世界存在之前就不生不灭地存在着。这还意味着,在世界形成之前根本不存在 终极意义,也不存在原因和目的,不存在理性,也不存在非理性。终极意义的无优先性构成了伊壁鸠鲁的基本论点,他靠着这个论点而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立起来。然后 偏离发生了。至于谁引入了这个偏离的概念——它出现在卢克莱修那里,但却不见于伊壁鸠鲁的论著残篇之中——的问题,我只能留给专家去解答。此概念的被“引入”就说明了这一概念对于伊壁鸠鲁的论点“逻辑”是必不可少的,即便它只涉及沉思。 偏离就是一点点 偏斜,“尽可能小的” 偏斜;“没人知道它在何地、何时、以何种方式发生”;使原子在其落入虚空过程中脱离直线而“偏斜”的这种偏离,也使原子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方式打破平行状态,发生与其相邻原子的 相遇,进而在叠加的相遇过程中形成堆积并使世界生成——也就是说,最初的偏斜和相遇所构成的连锁反应当中的原子的凝聚形成了世界。

世界的起源,因而一切现实性和意义的起源都来自偏斜,偏斜而非理性或原因才是世界的起源,偏斜也为伊壁鸠鲁大胆的论点给予了某种意义。那么在哲学史中,其他哲学是如何为 偏离是常态并且是非派生性的这个论点辩护的呢?我们必须做更进一步的考察。要使偏斜引发相遇进而创生世界,相遇就必须持续;它肯定不是“短暂的相遇”,而必须是一种持续的相遇,只有那样它才能成为一切现实、一切必然性、一切终极意义和一切理性的基础。但这相遇又不可能一直持续;那样一来就不存在世界了。更进一步说,显而易见的是,世界,不过是凝聚的原子的世界,其中任何事物都不是由这种相遇生成,这种相遇只是 为原子本身赋予其现实性,原子若无偏斜和相遇则无非是 抽象的元素,缺乏任何内在性和实存性。我们甚至可以说, 原子的实存只能源于偏斜和相遇,此前它们只具有幻象的存在。

我们还可以以不同方式对此加以表述。世界可以被称为 既成事实,在这个世界上,事实一旦形成,理性、终极意义、必然性和终极目的也就被建立了起来。但是, 事实的形成恰恰是某种纯粹偶然的结果,因为它取决于偏斜和偏离所决定的原子相遇的随机性。事实形成之前,世界存在之前,只有世界的非完成性、非世界存在着,那只是原子的 非现实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哲学将成为怎样的哲学?它不再是对事物的理性和起源的说明,而将成为有关它们偶然性的理论,成为对事实的某种辨识——那是一种偶然性的事实,必然性隶属于偶然性的事实,使相遇的效果“凝结成型”的形式事实。这样一来哲学无非是种 观察报告: 曾出现过相遇,元素与元素之间 凝结成型了(就是我们在说“结冰”时所指的)。“为什么有物存在而无却不存在?世界的起源是什么?世界的存在理由是什么?就世界的种种目的来看人处于何种位置?”这类伟大的哲学问题,所有有关起源的这类问题都被排除了。我再问一次:历史地看,还曾有其他哪些哲学大胆地采纳了这样的论点呢?

我曾提到过海德格尔。在他那里我们清楚地看到类似的趋向,虽然他既非伊壁鸠鲁主义者也非原子论者。众所周知,海德格尔反对一切开端问题,反对一切有关世界原因和目的的问题。我们在海德格尔那里也还发现了以 es gibt[有]这一表述为中心的一连串展开形式:“有着”,“此是被给予之物”——所有这些都与伊壁鸠鲁声气相通。“ 这里有世界和事物, 这里有人……” es gibt[有]的哲学,“此是被给予之物”的哲学使得有关起源等等主题的古典哲学问题发生了转向。这一哲学“敞开”了一片前景:我们“被抛入”其中的世界之某种先验偶然性,世界的意义之某种先验偶然性将可能在这里得到恢复,反过来它还将使存在、存在之本源动力及其“天命”得以敞开——它是探索和思考的唯一对象。因此,世界是已被给予我们的一份“馈赠”,是我们别无选择的“有关事实的事实”,而且它通过其偶然性的事实性向我们“敞开”,甚至超越了这种事实性,它只要我们通过纯然观察以及支配着一切可能的终极意义的“在世之中在”就向我们“敞开”了。“此在是在的看护者”。一切都取决于这个“ da[此]”。哲学还能是什么呢?仍只能是对于 es gibt[有]及其前提、其无法超越的“给予性”效果的 观察——只是具有了先验的模式。

这还是唯物主义吗?对海德格尔来说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他有意占据了西方哲学著名划分方式和伟大的术语体系之外的位置。那么,伊壁鸠鲁的论点还是唯物主义的论点吗?是的,也许确定无疑。但这么说是有条件的,即我们必须清除有关唯物主义的这样一种观念,它总是与唯心主义共享一些问题和概念并以之为出发点使唯物主义成为唯心主义的某种回应。我们为了方便起见还是会继续谈论相遇唯物主义:但必须牢记在心的是,将海德格尔包括在内的这种相遇唯物主义与唯物主义的所有经典标准毫无关系,毕竟,我们要说明事情就得有个词做记号。

©Stanislav Kolíbal丨Identity (1982)

在相遇唯物主义的这个潜流传统当中,马基雅维利是我们的第二位证人。我们都知道他的计划:在15世纪的意大利那不可能的条件下思考建成作为民族国家的意大利的条件。效法法国或西班牙的有利形势是存在的,但却 无法在它们之间 建立联系:人民狂热而分裂,意大利四分五裂成众多颓败的小邦,注定为历史所唾弃,在外国占领和掠夺之下整个意大利世界有的只是无处不在而混乱不堪的造反,人民大众当中蕴藏着潜在而深切的统一愿望——那个时代的许多伟大作品都带有这种愿望的烙印,比如但丁的作品,但是他对这种愿望一点也不理解,只是等待着“灵犬” [4] 的到来。总之,这是一个原子化了的国家,那些原子自由坠落而不彼此相遇。要使意大利统一体“成型”,就有必要 创造出偏斜的条件,进而引发相遇,如何进行呢?马基雅维利不相信现有的邦国,而且不相信那些教皇国——在那些国家中,教皇国是最糟糕的——中有什么国家能扮演意大利统一者的角色。在《君主论》中,他挨个儿列举了这些国家,只是为了把它们全都当作先有的封建生产方式的腐败组成部分加以否定,作为封建生产方式托词和俘虏的那些共和国也在此列。他以严格的方式毫不含糊直截了当地提出了难题。

所有国家和它们的君主——也就是所有的 位置和 人——都被否决之后,马基雅维利就以凯撒·博尔贾为例继续阐述这样的思想:如果出现某个尽管无名者,他有足够的幸运和 能力[5] 在某处,在意大利某个无名的角落使自己被人民接受,并从这个原子式的点出发渐渐在自己的周围聚集起意大利人以图建立民族国家的大业,那么统一就是可能的。这完全是一种循着偶然性路线进行的推理,但这一推理给统一者之名和那个地区之名都留下了政治上的 空白,这一 空白充当了构成这里所说的统一的起点。骰子就这样掷上了赌桌,赌桌本身是空的(但勇敢的人坐满了它的周围) [6] 。

人与地区的这种相遇要“获得成功”,就必须要先 发生。马基雅维利在政治上了解意大利那些小国家及其现有君主的无能,与此同时也对发生相遇的这个君主和地点保持着沉默。但我们也不要上当。这种沉默就是相遇的 政治条件。马基雅维利的愿望就是那种相遇应该在原子化的意大利发生,他显然对那位凯撒·博尔贾很着迷,后者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地创造,使得罗马尼阿变成了一个王国,在占领弗罗伦萨之后本可以统一全部的意大利北部,如果他没有于胜败攸关之时在拉文纳的沼泽湿地中受到风寒的折磨的话——即使当时朱利亚二世已经褫夺了他的职权,他还是准备向罗马进发。 此人来自于无,从无中崛起,因而此人来自无法指定的某个位置:这些在马基雅维利看来就是再建民族国家的条件 [7] 。

但是要产生这种相遇,就必须有另一种相遇:体现在君主身上的幸运和 能力的相遇。遇到 幸运的时候,君主必须要有能力像对待一个女人一样对待她,为了引诱和对其施暴而向她献殷勤,总之,为了实现自己的命运而利用她 [8] 。正是凭借这段思考,我们将关于幸运与能力之相遇的全部哲学理论归功于马基雅维利。相遇可能不会发生,也可能发生。相遇可能会被错过。相遇可以是短暂的,也可以是持续的:君主所需要的是持续的相遇。要使之持续,君主必须学着通过对人的支配去支配命运。他必须充分训练人民,把人民编入军队,并且,最重要的是,必须为这个国家建立固定的 法律——这样才能使国家得以建立。他必须与人民打成一片但同时又知道如何保持距离从而赢得人民。这双重姿态指向了有关魅力的理论和有关畏惧的理论,同时也指向了故作欺诈的理论。以受人爱戴的方式鼓动群众被视为不可取,较之受人爱戴让人畏惧更来得好些这样的主张,激发畏惧需要借助某些暴力手段,所有这些这里就不再多谈了,我要直接谈谈欺诈的理论。

君主应该是好人还是不道德的人?他必须学会成为不道德的人,但是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必须知道如何 显得像个好人,必须知道如何掌握各种善的品质以将人民拉到他这一边,即便他们只能引起他的强烈憎恨,他轻视他们——因为从他们那里他别想指望得到其他什么东西。马基雅维利的理论是众所周知的:君主应该“像古代的半人半兽那样,既是人又是兽”。在马基雅维利那里 这个兽分为两种,它既是狮子又是狐狸,并且归根到底是狐狸控制着一切,但仅仅指出这一点是不够的。而且正是狐狸迫使君主既要显得邪恶又要显得善良——总之,使君主建构起广受欢迎的自身(意识形态)形象,它要么与他的利益和“小民”的利益两相符合,要么不相符合。因而,君主就其内心而言受着这种与众不同的相遇造成的变幻莫测的各种结果的支配,这种相遇就是一方面狐狸与人以及另一方面狮子与人的相遇。这种相遇 也许并不会发生,但也有可能发生。它必须足够持久,这样才能让君主的形象在人民当中“立住”——所谓“立住”,就是指 具备这样的外貌:它显得善良,但君主又使它习惯性地与对君主本人的畏惧相联系;如有可能,他最终 就是善良的,但有个绝对前提:他不能须臾忘记在必要情况下走上作恶之途。

Paolo Veronese丨The Family of Darius before Alexander (1565-7)(detail)

如果没有看到这里同时起作用的乃是一种哲学的话,人们可能就会说这纯粹只是 政治哲学。但这种哲学相当奇特,它是 体现在政治中的一种“相遇唯物主义”思想,它同样不对任何先定的东西作假定。只有在政治空无当中,才一定会出现那种相遇,才一定能使民族统一得以“成型”。但 这种政治虚空首先是一种哲学虚空。其中找不到先行于其效果的原因,也没有道德原则和目的论(比方说整个亚里士多德政治传统当中那类好的和坏的政体形式,好政体向坏政体转变的那种堕落)。在这儿,我们不能从既成事实的绝对必然性角度,而应该从有待完成的事实之偶然性角度去进行推理。正如在伊壁鸠鲁的世界当中,所有元素这儿那儿到处都是,总是已经如雨般降落(见上文,意大利的形势),但它们仅仅是抽象的,还并不存在,除非世界整体使它们在相遇当中联结起来,也正是相遇才赋予它们存在。

我们可能已经看到,在这种哲学当中,非此即彼的情形是支配性的:相遇可能不会发生,正如它可能发生一样。没有什么是起决定作用的,没有决定原则事先决定着这种非此即彼的情形;他完全是一场掷骰子游戏。“骰子一掷永远取消不了偶然。”千真万确!一次成功的相遇,也就是说,并非短暂而是持久的相遇,从来不会确保它明天还会持续而不是消失。正如它也许本不会发生一样,它 再也不会发生了:“幸运来而复去变幻莫测”是对博尔贾的说明,他节节胜利,直到受到高烧折磨的那段著名时期。换言之,没有什么可以担保既成事实的现实性就是其持久性的担保。其反面反倒是真实的:任何既成事实,即使是一场选举,就像所有必然性和我们由之推出的原因一样,仅仅是一次暂时的相遇,而且由于所有相遇都是暂时的——即便它暂时持续,所以 在任何世界或任何国家的“法”当中根本不存在什么永恒性。这里所言的历史无非就是另外不可名状的待成事实对既成事实的永恒撤销,而此撤销事件是否,以及何时、如何发生,我们则毫无所知。简言之,总会有这么一天,游戏要重开一局,骰子将再次被掷上空无一物的赌桌。

我们还注意到,这种哲学基本上就是一种有关 空白的哲学,它不仅是谈论原子落下之前就先于原子存在的虚空的哲学,而且是 制造哲学虚空以赋予原子的存在的哲学,它乃是这样一种哲学,并不从那些著名的“哲学难题”(“为什么有物存在而无却不存在?”)出发,而 以排除所有哲学难题为起点;因而其开端就是对将无论什么“对象”归之于它的任何指派的拒绝(“哲学没有对象”),它为的就是从 无出发,从对坠落之偏离所造成的无限小而变化莫测的无出发。这里有着对所有哲学的更为极端的批判,那些哲学总是自命说出了事物的真理,不是吗?这里有着言说如下事实的更引人注目的方式:最好的哲学“对象”就是虚无、无或者空白,不是吗?在17世纪,帕斯卡尔一再地重申这一思想以及将空作为哲学对象引入的可能性。他这么做了,只不过是在某种可悲的护教学背景之下这么做的。还是在这里,恰恰是通过海德格尔——在一个黑格尔(“否定的劳动”)和另一个施蒂纳(“一切其他事物对我皆无” [9] )的错误词句之后——哲学重要性再一次被赋予空无。所有这些我们在伊壁鸠鲁和马基雅维利那里也都看到了:马基雅维利倒空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所有哲学概念以思考将意大利建成民族国家的可能性。我们在这里测知了哲学——反动的或革命的哲学——的效力,尽管其外表难以理解,我们必须有耐心去仔细地破译它。

如果按照上面所说来阅读马基雅维利(以上只是简短的说明,有待展开,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展开论述 [10] ),谁又能不相信其著作尽管披着政治学的外衣但实际上是一种哲学思想呢?其作品的哲学共鸣——这是马基雅维利所不知道的——已然穿越这段痛苦的历史以极其深刻的方式触及我们的时候,谁又能认为马基雅维利表现出来的那种魅力仅仅只是政治魅力,更有甚者,相信这种魅力仅仅源自他究竟是个君主主义者还是个共和主义者这一荒谬问题呢(最好的启蒙哲学却倾心于这种蠢话 [11] )?我想 移置这个问题,为的不仅是向君主主义/共和主义者这二者择一的毫无意义推论发起挑战,而且还想挑战一个流传甚广的论点,即马基雅维利只是创造了政治科学。我想指出的是,较之于政治学,马基雅维利的“相遇哲学”更多地为他在那些弃政治如敝履的人——他们这么做不无道理——当中赢得了更本质的影响, 没人非得“搞政治”;但他们也部分地误解了他,徒劳地试图——正如克罗齐不断做的那样——找到这 永远难解的魅力的源头。

1982

[1] 路易·阿尔都塞没有给这份手稿加上标题,此标题由原编者取自本文中的一个提法。

[2] 参看马勒伯朗士:《形而上学对话》,IX,第12节。

[3] 参看马勒伯朗士:《论自然和优美》,第一章,第14节,文中补充说:“我使用寻常之雨的不规则性的各种例子,为的是给另外一种雨的精神开路,其非人类应得的馈赠,而就是普普通通的雨,平等地落在耕种过的和休耕的土地上”。

[4] 参看但丁:《神曲·地狱篇》第一歌 “她[指母狼]与众多野兽交配过,而且还要与更多的野兽交配,直到那将使她痛苦而死的‘灵犬’来临”。灵犬显然是指意大利的救星,他要将那只“母狼”从各个城市里驱走,把她重新打入地狱。见《神曲》,朱维基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年版,第6页。〖译者注〗

[5] 原文为virtù,是马基雅维利那里的一个重要概念,指代一种力量和能力,几乎不具有道德上的“德性”的意思,详细情况参看路易·阿尔都塞:《马基雅维利和我们》第二章,见《政治与哲学:阿尔都塞读本》,陈越编,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若无特别说明,本译本一般情况下将该词均译为“能力”。〖译者注〗

[6] 最初的版本作:“它本身是空的(又是满的)。”

[7] 参看路易·阿尔都塞:《马基雅维利和我们》第三章。〖译者注〗

[8] 马基雅维利:《君主论》第26章“命运在人世事务上有多大力量和怎样对抗”,参看《君主论》,潘汉典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120页。〖译者注〗

[9] 参看麦克斯·施蒂纳《唯一者及其所有物》的题记。〖译者注〗

[10] 在这里阿尔都塞想到了《马基雅维利和我们》,该文是阿尔都塞在讲授马基雅维利许多年的课程基础上形成的作品。在许多场合他都曾认真考虑过要将它发表出来。该文收入《哲学和政治论文集》第二卷。

[11] 参看卢梭《社会契约论》第三卷第六章:“马基雅维利自称是在给君主讲课,其实他是在给人民讲大课。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乃是共和党人的教科书”。

译文自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阿尔都塞

|路易·阿尔都塞(Louis Althusser, 1918—1990),法国著名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毛派倾向的法国共产党员。在1960年代初,阿尔都塞提出了一种关于马克思著作的看法,它很快就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在马克思早期著作影响下,他的作品出自于对当时为人们所广泛探讨的人道主义和黑格尔主义主题的挑战,从而提出了一种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概念。著有《保卫马克思》《阅读〈资本论〉》(合著)、《列宁和哲学及其它论文》《自我批评论文集》等。

题图:©Paul Halliday | Close to Nowhere (forthcoming)

排版: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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