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文坛 | 李顺午：大河流凌

大河流凌

©作者 李顺午

黄河，以她滋养华夏、万古奔流的雄姿，蜿蜒在神州大地的北方。隆冬，许多河段形成了“大河上下，顿失滔滔”的景象。

寒意正浓时,春却悄然萌动。渐渐地，照来了春光，刮过了春风，落下了春雨，万物复苏，冰雪消融，大河也到了流凌的日子。

大河流凌，发出惊天动地、震耳欲聋、悲壮而沉雄的声响，在几百米外都能听见。流凌的河面，磅礴浩荡，白光耀眼、气象宏大无比，威力雷霆万钧。其壮观、其气派，如同威武雄壮的千军奔袭，宛若奔腾咆哮的万马驰骋。这浩大无比的流凌场景，让人生发出许多联想，激发出凌云壮志。

流凌的大河，不时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巨大的咔嚓声、巨大的哗啦声，有时连续不断，有时此起彼伏，有时相互交错。河水越是滔高浪急、冰的块头越是巨大，发出的声音就愈发地响亮，愈发地怵目惊心、震天撼地，传到大河两岸很远的地方。这些奇异的声响，伴随着视觉冲击力极强的画面，扣人心扉，摄人魂魄，无不在脑海里刻下难忘的记忆。

站在高处举目远望，急流涌进的河水，推搡着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冰板、冰块、冰柱、冰溜子、冰疙瘩，冰摧浪涌，冰水齐下，扑天盖地，势不可挡。许多的浮冰，因持续碰撞，持续磨擦，圆边卷起了外沿，如同一片片硕大的王莲，雪白的边沿卷起，盘上散落着坚硬的雪粒冰渣。这大小不一的冰盘阵势庞大，这一块飞速旋转，那一块直线前行，相拥相携，蜂拥而过。或许只有磨平楞角，磨得圆滑圆润了，才能逐浪而下飘得顺溜。长长涌动的流凌，扮靓了一泻千里的大河，也让大河两岸灿灿生辉。

大河流凌，太阳斜射过来，冰面泛起白花花的光带。随着冰块大小、形状的各异、河水流速的不同，长长条状的光亮，变换不同的角度，形成不同的亮面，光芒四射，光斑耀眼，光带壮观，形成了奇特的景象、炫目的亮点。白花花的光带，让昔日雄浑的黄颜色大河，瞬间变成滚滚涌动的银河。当这些白晃晃的冰块，从你面前涌过时，眼睛里顿时变成纯色画面：这光鲜夺目的白，这晶莹剔透的白，那真是白的扎眼，白的日怪。

一时间，禹门口以南，老潼关以北，冰声连缀，惊天动地，大河里的冰凌飘荡过来，寂静的黄河滩生动起来。趁着流凌的白颜色，阳光与冰面的折射，河滩里的浅绿色变得越发鲜亮，沿黄观光路上的行道树吐露了嫩芽，上下左右也变得豁亮多了。此时的河西大堤上，防凌汛的队伍枕戈待旦，看热闹的人们络绎不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流凌融冰也是如此。寒冬季节，水面冻成了可走行人、可过车马的厚厚冰面，是在一次次的降温中，在一阵阵的寒风中，在一点一滴的水凝中，渐渐地延伸变厚，并非一时半会能凝结，一朝一夕能完成。从冰到水的融化过程，又悄然翻转过来：伴随着春光照耀，春风吹拂，春雨浸蚀，气温渐渐升高，厚厚的冰层开始一滴滴融解，一点点变化，经历流凌的激烈而悲壮过程，冰又变回了原来的水。

民间早有“伏汛好抢，凌汛难防”、“凌汛决口，河官无罪”的说法。大河有着弯曲型、窄河段、河道陡、封冻快的特点，冰凌流通不畅，引发卡冰堵水，塞成高高的冰坝，尤其大冰块的相互挤压叠加，几乎年年出现长河段、大面积的封冻现象，常常给行船与河堤带来风险。确保流凌顺畅、河堤安全，确保沿河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不得不动用大量人力物力查险护堤，以致请求空军派出轰炸机，投下重磅炸弹，破冰开河，畅通河道，消除凌灾。

寒冬的壶口瀑布，享有冰挂奇观的美誉。浪花飞溅，水雾弥天，在岩石边，在护栏上，凝结成造型各异洁白壮观的冰挂，冰瀑玉壶，晶莹闪亮，美轮美奂。大面积的冰挂，与腾起的水雾互融、与飞舞的彩虹互映，动静相宜，呼应衬托，形成壶口瀑布奇特独有、令人惊艳不已的绝美景致。这样的景象，常常因上冰下水潜藏危机，而不得不闭门谢客关掉景区。绝美的冰挂，在大河流凌时，自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想目睹美景，只好等到来年。

不论是黄河兰州、银川段，内蒙河套、秦晋峡谷段，还是禹门口至老潼关段、山东济南和东营段，虽说同在北方、同在冬季，封河与流凌时间却不近相同。冬季结冰流凌和开春解冻流凌，前者流凌以冰花冰淤为主，后者以大冰块为主。有的河段既流凌又封冻，有的河段只流凌不封冻；有的河段一半冰封、一半流水；有的河段经常发生封冻，水库修建后上游发生冰塞，下游又变得不封冻。

大河千里流凌，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块冰，如同一棵树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枚指纹，斑马身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道条纹。

水无常态，冰无常形。作为水的衍生品，或冰或雪或霜或雾或水蒸气，自然没有完全相同的姿态。人们了解情况，思考问题，处理事务，只有贴近实际，区别对待，舍末求本，才能摸清原由获取真相。尤其是情况复杂、渊源错综，涉及面大、影响长久的事情，应透过现象，弄清本质，去伪存真，不被表形表象所迷惑，才能做出准确判断和正确决断。

大河流凌有文武之别。低纬度的河段，往往是先解冻开河，河槽水流急剧下泄，流量也沿程递增。高纬度河段因气温仍低，冰面固封，在来水作用下水鼓冰开，易引发决溢灾害，称之武开河。有的年份，上下游气温变幅相差不大，封冻的河段一同消融一起流凌，开河比较平稳顺畅，不会形成大的凌汛危机，这是文开河。

作者简介：李顺午，笔名木可。系陕西省作协、中国电力作协会员。著有《建功秦东大地》《高原履痕》《与岁月握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