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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自由》

［美］弗吉尼亚·劳埃德（ LLoyd ）◎著

第二章

在赢得了与五个男孩的战斗后，莱斯特更加自信了。在他自己的圈子里，他成了那些男孩子中的一员，会请朋友抽从他父亲店里拿的香烟〔1〕。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在偷东西，因为父母告诉过他，他可以从商店里拿任何他想要的东西。但他知道父母会反对他吸烟，所以他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随手拿了烟。每天晚上，这帮人都会聚集在一个小马厩上方的干草棚里，那是莱斯特的父亲用来养送货的马的地方。啊，他们在那里畅谈了多少梦想呀。一边谈论着当天的问题，一边抽着偷偷弄来的好彩香烟，那时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1〕编者注：大约在1920年代末到1930年代初，抽烟在国外的青少年中变得相当流行。这个时期正值美国禁酒时代的结束，社会氛围逐渐放松，人们开始追求娱乐和自由。在这个背景下，国外的青少年开始流行抽烟，抽烟逐渐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交行为。另外，广告行业在这个时期也迅速发展，电影、杂志和海报常常将吸烟与成熟、自由、个性和冒险相联系，这种形象塑造在一定程度上也促使了青少年之间抽烟的流行。加之青少年时期的孩子渴望融入群体、寻求认同感，想与同伴建立联系，在一些社交圈子中，抽烟被视为一种“酷”或表达自我的反叛行为。种种因素影响之下，导致年龄较小的孩子也开始抽烟。虽然在特定的社会背景下，抽烟在青少年中变得流行，但这在现代社会已不再被认可。

一天，当莱斯特放学回家时，女佣恰好出去买东西了，周围没有人。他想：“这是一个抽烟的好时机。在学校辛苦了一天，我需要抽抽烟来放松一下。”他从包里抽出一支烟，在鞋上划着火柴〔2〕，点燃了香烟。他悠闲地靠在厨房的椅子上，心想：“在家抽根烟放松一下真好。”他刚舒舒服服地躺下来，五岁的妹妹多丽丝就像往常一样好奇地走了进来。

〔2〕编者注：在19世纪早期，最早的火柴是磷火柴，火柴头部包含白磷等可燃物质， 因为白磷燃点很低，所以在粗糙的表面上一擦就能点燃。这种火柴在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广泛使用，但由于白磷对人体有害且易燃，后来发明的安全火柴已取代这种自行摩擦火柴。

“你在做什么，莱斯特?”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抽烟。”

“我能吃点吗?”

这需要考虑一下，女生不抽烟……那是男生的专属活动。他转向多丽丝，正要说不，但妹妹站在那里仰望着他，充满了信任，他不能让自己令她失望。

“当然,” 他说着把烟递给妹妹。“你把它放进嘴里，多丽丝，吸进去。来，我最好帮你拿着。你也不想烫着自己吧。”

多丽丝吸着他的烟，突然一阵咳嗽起来，她被呛住了，莱斯特连忙拍打她的后背。他没有料到会这样，害怕得要命。他想知道，妹妹会停下咳嗽吗?妹妹会死吗?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会怎么责怪他呢?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隔壁房间传来父亲那熟悉而又洪亮的声音，把他吓呆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多丽丝怎么了?”父亲大步走进厨房。“天哪，莱斯特！你对你妹妹做了什么？吸烟……吸烟……莱斯特，回来！莱斯特，你马上给我回来!”

莱斯特跑向干草棚，寻求安全的躲避。“等妈妈回家以前，最好躲在这里，”他想。“妈妈会把事情解决的。”

他在谷仓里一直等到天黑，然后才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全家人正坐下来吃晚餐，他洗了把脸，然后坐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他偷偷地看了多丽丝一眼。妹妹坐在那里看起来很好，她正一边嚼着食物，一边随着内心的音乐轻快地左右晃动着肩膀。莱斯特不敢看父亲，但当他和母亲对视时，母亲说:“莱斯特，以后不要再给你的妹妹抽烟了。吸烟对她不好。”

“我不会了,妈妈，再也不会了。”然后莱斯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父亲，“对不起，爸爸。”

杰克点头表示认可。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切都结束了。莱斯特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开始吃饭。

杰克对莱斯特比对女儿们更严厉。他对儿子的期望更高，要求更多，而且似乎对这个男孩永远都不满意。然而当莱斯特不在场时，他却又不停地向旁人炫耀自己的儿子。有时，他公开展示的亲昵行为让莱斯特感到尴尬，因为莱斯特是个非常害羞的人。父亲有时会在公共场合拥抱和亲吻他。这种反差行为让莱斯特感到困惑，以至于他从来都无法确定父亲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父子俩常常意见不合，莱斯特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反抗父亲。其中一次是牛排事件。

因为杰克喜欢吃牛排，所以他们家每周都会吃一到两次。杰克和玛丽本身对信仰并不是特别虔诚，但他们的父亲都是拉比〔3〕，而且住在附近，所以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他们在家里严格遵守犹太教的饮食规定。餐桌上只允许食用犹太洁食〔4〕，即使他们经常在餐馆吃非洁食食物。

〔3〕编者注：拉比(Rabbi)，是犹太人中的一个特别阶层，是老师也是智者的象征，指接受过正规犹太教育，系统学习过《塔纳赫》《塔木德》等犹太教()经典，担任犹太人社团或犹太教教会精神领袖或在犹太经学院中传授犹太教教义者，主要为有学问的学者。

〔4〕编者注：泛指与犹太饮食相关的产品，也就是“洁食”。在希伯来语中，意为适合的或可以接受的，犹太人将拆开理解为Keep Our Souls Eat Right，即“为了保持我们灵魂的健康，饮食要得当”。犹太教将食物分为“洁食”和“非洁食”两大类，只有“洁食”可以食用，“不洁食物”则禁止食用。

但另一方面，莱斯特是一个叛逆者，有一天他被派去买牛排，却带了一些非洁食的肉回家。平心而论，他的动机更多是为了好味道而不是反叛。符合犹太教规规定的肉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很硬，而非洁食的肉要嫩得多。他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是那天晚上，当他看到父亲正在享用美味的肉时，他忍不住要取笑他。

“你喜欢今晚的牛排吗，爸爸？”

“非常棒，”杰克边吃边说。

“是不是好像比平时的更好吃？”

“没错，莱斯特，它非常美味。”

“也很嫩，对吧?”

“嗯，是的，它非常嫩。”几分钟过去了。

“请把土豆递过来。”

“还要茶吗?”

然后莱斯特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它很嫩，但它不是洁食。”每个人都停止了咀嚼，除了罪魁祸首莱斯特，他还在继续吃东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每个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杰克身上，等待着他的爆发。但杰克只是把眼睛闭上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睛说:“再也不要这样做了。”然后继续吃饭。一家人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吃饭了。然而，对莱斯特来说，父亲出乎意料的回应激起了他深深的内疚和羞愧。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捉弄父亲了。

莱斯特虽然从小就受父母的信仰教导，但他对一切都持怀疑态度。这开始于他十岁时想要一辆自行车。他连续数月每天早晚都祈祷，请求上帝给他一辆自行车。后来有一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祈祷了很长时间，但却仍然没有车。于是他认为上帝要么没听见，不在乎他的请求，要么上帝根本不存在，如果他想要一辆自行车，不如他自己解决。他找了一份送报纸的工作，把每周50美分的工资存起来，攒够了5美元后，他买了一辆破旧的二手自行车。他把车修理好，满心欢喜地骑着它，一直骑到他长大。他由此得出的结论是：你也许不能指望上帝，但一旦你下定决心做某件事，你肯定可以依靠自己。从那时起，他就以这种方式生活着。

尽管他在某些情况下表现得自信和无所畏惧，但他从未能够克服自己的羞怯。当老师在学校叫他时，他不止一次感到尴尬，说不出话来。他能听到同学们在窃窃私语地笑:“看，他脸红了！看他的脸有多红。”他在座位上蹲得更深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莱斯特，我在问你问题。”老师会重复提问。尽管他知道答案，但他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他会局促不安，直到老师最终放弃，转而去问别人。

在整个上学期间，包括大学，每当有口头报告时，莱斯特就会生病待在家里。尽管如此，他几乎总是通过在书面作业上取得优异成绩而进入优等生名单。

尽管他很腼腆，但他是个早熟的人。他的第一段恋情发生在他五岁的时候，他喜欢上了一个邻居玩伴。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一天，他在他们一起玩耍时问她。她笑着转过身去，双手紧握在胸前，把这句话带给她的意想不到的激动紧紧攥在心里。

“嗯，愿意，莱斯特，”她低声说。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来，抬头看了莱斯特一眼。莱斯特正望着远方，对自己轻而易举的征服感到有点吃惊。“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她问道。

“亲亲，我猜，”他耸耸肩回答道。他们笨拙而又害羞地亲了一下，然后分开了，有好一会儿都不敢看对方。

他们继续玩跳房子的游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他们都太害羞了，不敢再尝试亲亲。有太多不熟悉的和可怕的感觉，阻止了他们。从那以后，他们俩的关系就不怎么融洽了。几个月后，莱斯特一家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终于摆脱了这种尴尬的处境。

由于种种原因，莱斯特一家经常搬家，但总是还住在新泽西州的伊丽莎白市。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搬几个街区，但孩子们喜欢这种变化。莱斯特十五岁时，他们全家又搬到了伊丽莎白大街，他就在那儿坠入了爱河。

他喜欢的女孩子叫安妮特，住在半个街区外。他有时会在上学的路上看到她，但他太害羞了，不敢跟她说话。那个无意中帮助他突破障碍的人是伯尼。

伯尼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孩，对女孩们很轻率，是一个真正的花花公子。莱斯特为此经常和伯尼争论，他的立场是这对女孩们不公平。有一次，伯尼想让他的约会对象深夜走路回家，因为对方不听他的话，莱斯特和伯尼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两个男孩正在进行双人约会，当伯尼把他的女朋友推出车外时，莱斯特不让伯尼独自开车离开。他们争执不下，直到伯尼最后妥协说：“好吧，我送她回家。”

尽管如此，莱斯特还是对伯尼的成功很感兴趣，并仔细研究了他的技巧。伯尼经常邀请男女生到他家参加派对。莱斯特通常只是坐在角落里，因为太害羞而不敢参与其中。但当其他男孩变得咄咄逼人时，女孩们会跑向莱斯特寻求保护。他逐渐学会了如何与女生交谈，并最终能够掩饰自己的害羞。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聚会上，他终于和安妮特交上了朋友。当他第一次看见安妮特从门口走进来时，他几乎想拔腿就跑，但是一想到这样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就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他找了一本杂志假装看书，感觉耳朵和脸越来越烫。

“求求你了，上帝，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他祈祷着，当他看到确实没有人注意他时，他松了一口气。现在他可以放松下来，从杂志后面观察安妮特了。她善于表达，活泼可爱，非常自在，对每个人都很友好。他注意到，女孩和男孩都喜欢安妮特，他能理解为什么。她完全真实，一点也不虚伪。当他看着安妮特和伯尼在一起时，他的心开始加速跳动，伯尼又在玩他的老把戏了，他用胳膊搂着她，抚摸她的脸颊和头发，他的另一只手越来越靠近她的胸部。然后他亲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语。

莱斯特再也受不了了，他把脸埋在杂志里，心里怒不可遏：“他怎么敢这样？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他屏住呼吸，害怕自己会做出让自己难堪的事情，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直到他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突然，有人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那本旧杂志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让你都不去参加派对?”是安妮特在对他说话。

他勉强笑了笑，嘴里咕哝着那些有趣的文章，清了清嗓子，又耸了耸肩，咽了咽口水，然后脸色变得通红。

安妮特咯咯地轻声笑了起来，温柔地握住了他的胳膊。“那个伯尼真不了起，不是吗？希望你不介意我打断了你看书，但我想离开他一会儿。他越来越无礼了。我可以在这儿和你呆一会儿吗?”

“哦，当然，没问题,”他回答道，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坐得很近，他不敢看她，他闻到淡淡的花香，一股淡淡的、精致的香水味。他们尴尬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安妮特开始说话了。她生性友好，对人很感兴趣，所以她很容易提出问题，分享她对学校、老师和世界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莱斯特已经和一位女性展开了他一生中最活跃的谈话。这一切令人兴奋、激动、陶醉。当聚会结束后，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就是问他是否可以送她回家。他们道别后一起离开，看伯尼站在门口挠着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一起笑着走了。

不过，当他们一离开聚会的喧闹声，莱斯特又变得说不出话来，安妮特也变得安静了。他们在相对安静的气氛中走过了几个街区。此刻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想做的就是打动她的心，他想要表现得风度翩翩、成熟聪明，想要被她认可，想要触摸她，亲吻她……可在他心里，他觉得这是毫无希望的。但是当他们快走到她家的时候，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快要结束时，他不知怎么地发现安妮特的手在他的手里。他不知道俩人的手是怎么牵到一起的，是她伸向他还是他伸向她，但他们手拉手走完了这段路，当安妮特在门口转身说晚安时，莱斯特不知怎么地脱口而出：“明天我可以送你去学校吗？”

奇迹中的奇迹，她看着他，清澈的棕色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她说：“好的。”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谢谢你送我回家，莱斯特，晚安。”

“晚安,安妮特。”

“我的好朋友都叫我奈媞。”

莱斯特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眼泪夺眶而出。“晚安，奈媞。明天早上见。”他轻声说道。

他一直等到她安全进屋，关上门后才转身往家走。只走了几步，他就忍不住手舞足蹈，兴奋得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在街上正常走路了。“今晚我还能睡着吗?”他觉得自己肯定会失眠。

他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用燕麦盒和一些电线，配上一个滑动调谐器、一块水晶和一副耳机制做收音机的那一天。那天他在广播里听到的第一首歌是《明天，明天，我将多么幸福》。今晚，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歌中所写，他一路哼唱着那首歌回家。

从那之后，他们就形影不离了，尽管他们过了好几个星期才过了牵手阶段。他们的亲密关系发展缓慢，当发生这种关系时，是如此自然和完整，以至于正常的青少年的尴尬感都消失不见了。他们只是融合在一起，他和他的奈媞，融入了这样一种充满爱意、爱抚和满足的结合中，这种结合从来没有让人觉得不对或者不雅。这就是两个人相爱时应该有的样子。他们共坠爱河。

整个高中期间，他们都形影不离，当他比她先毕业时，他们继续保持着稳定的关系。

《决定自由》第二章完全书共二十章

关于《决定自由》的连载说明

1)《决定自由》这本书由曾和莱斯特一起创办圣多纳协会的弗吉尼亚·劳埃德女士所写，书中内容是她以莱斯特的音频《 is love》《The of All 》等讲述为蓝本，加上自己与莱斯特的接触而写。

2)衷心感谢最初翻译这本书的译者：自由的心、感觉是假的，是他们的无私翻译和传播，带大家认识了莱斯特这样一位独特的大师。

3)目前连载的《决定自由》是2022年4月在原有基础上对全书重新翻译，2023年7月再次校译的版本。感谢Devi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协助重译《决定自由》，她为重译工作提供了非常大的帮助。

4)因为《决定自由》是由弗吉尼亚来写莱斯特的故事，转述他人的故事，难免会带入自己个人的情感和观点来写，加上记忆的偏差，某些事情的真实经过可能无法做到百分百还原，所以对莱斯特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把《决定自由》与《莱斯特自传》这两本书结合起来看，让《莱斯特自传》作为对《决定自由》这本书的纠正和补充。

5)待《决定自由》全书连载完毕后，经过最终校对，会提供最新版电子书大家**。

6)为方便查找内容，《决定自由》的章节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