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者，芳也。

人类对香的喜好，

乃是与生俱来的天性。

香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

契合了华夏文化，

与儒释道融会嬗变，

形成了独特的“以香载道”思想。

最近，一部国产纪录片独辟蹊径，

用香味打开历史人物故事，

在豆瓣拿下了9.3的超高评分。

惟有香如故

这部纪录片共有5集，每集用一种香料为引，词牌为名，选取一个历史人物，独立成章。

杨玉环（剧集名《雨霖铃》）、李清照（剧集名《如梦令》）、苏轼（剧集名《浪淘沙》）、黄庭坚（剧集名《南柯子》）、华佗（剧集名《青囊行》）

这些历史中人物，一一登场。但它不是一个人物小传，而是选取了历史事件的微小断面：

马嵬驿的杨贵妃，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李清照为什么宁愿坐牢也要离婚？

曹操真的是为了一场事先宣扬的开颅手术，斩了华佗？

导演选取了与他们五人历史命运相连接的香料，串起他们曾经在那些重要节点上的冲突和选择。

当一种气味与人相联系，它似乎就不再是单纯的物，更多掺杂了人性的矛盾。

瑞龙脑香

夜雨闻铃肠断声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提到杨贵妃，许多人总会想到白居易的这句诗。

拿着开挂的人生剧本：出身优渥，养在深闺，在风华绝代之时嫁给一位年轻的皇子，成为尊贵的王妃。后又被身为公公的唐玄宗看中，从王妃成了宠冠六宫的贵妃，然而最终却是“宛转蛾眉马前死”，在马嵬驿兵变中被杀。这便是杨贵妃短暂的一生。

电影《妖猫传》杨贵妃形象

剧集由宫廷乐师贺怀智帽子上残留的一点 瑞龙脑香，引出当年因为安禄山叛乱，玄宗离宫南逃，并在马嵬驿赐死杨玉环的故事。

昔年，唐玄宗与亲王下棋，贺怀智在一边弹琵琶助兴，突然，风吹掉了一旁杨贵妃的领巾，正落在贺怀智头上，回家后，贺怀智闻到自己的幞头巾上芳香不散。于是他找了个锦囊，将幞头巾装了进去。八年后，安史之乱平息，已是太上皇的玄宗回到长安。一日，贺怀智觐见玄宗，呈上锦囊，里面是染有贵妃香气的幞头巾，唐玄宗老泪纵横：“这巾上的香气，是瑞龙脑香也！此香为交趾所献贡品，我曾赠贵妃十枚！”

导演没有对这段历史发生的重大事件进行还原，只是一笔带过。

他所做的，是借一个卑微的宫廷乐师之口质问唐玄宗，为死去的杨贵妃讨一个公道：当年赐死贵妃，是自保，还是自私？

马嵬坡并非兵变，而是逼宫。是太子和众大臣在逃难之中，做出的政治选择。

而玄宗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他将自己的“最爱”推到台前，来掩饰自己的懦弱，与对权力的无限眷恋。杨贵妃之死换来的，是延续不过月余的皇位。

平定叛变的三年后，高力士奉李隆基之命，前往马嵬坡为杨贵妃改葬。

但土堆乱坑之中，唯有贵妃生前形影不离的一个香囊完好如初。这里面装的，便是她生前最爱的瑞龙脑香。

瑞龙脑香，原产地在婆利国（今苏门答腊西海岸）。此地非常炎热，热带植物龙脑香树生长于此，其树干内孕育着冰一样的东西，即瑞龙脑香。

这种香 极为罕见，非常珍贵。因闻起来有寒凉之气，又称“冰片”。而冰片，只有用薰烧的方式配制出冷香。

瑞龙脑香香气奇妙，凉爽但不刻薄，端庄又不失缠绵。它在这个矛盾的夹缝中吐纳殆尽，最后连一抹香灰都没剩。

杨贵妃的矛盾一生便如同她最爱的“瑞龙脑香”。

这位看似深受宠爱的妃子，在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中都只能委曲求全，身不由己，虽处在富贵之位，但命运终究被他人摆布，无奈悲凉。

“生死去来，看不出任何痕迹。除了上空弥漫的，无处不在的炎凉。”

梅香

雪却输梅一段香

和杨玉环的身不由已像，却又不像的，是李清照。

作为历史上少有的著名女词人，李清照一生中，有一件事一直被许多人认为是污点——与自己第二任丈夫张汝舟的感情纠葛。

靖康之变，国破家亡，李清照拖着病痛之身投奔了弟弟李迒。

此时的她，寄人篱下，身患重病，朋友皆散，门庭冷落。唯有尚在当官的张汝舟，对李清照嘘寒问暖，甚至在其重病期间提出婚约。

李清照历经颠沛流离，身体虚弱多病，张汝舟的出现，无疑为她带来了光亮。

然而，感情的滤镜终会被岁月打破。两人的精神世界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和难以逾越的落差，婚后口角不断，张汝舟甚至对李清照拳脚相加。

李清照最终做出了在当时看来离经叛道的决定——提出和离。张汝舟自是不肯，两人也终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

南宋绍兴二年，李清照在临安打了一场两败俱伤的官司。

按照大宋律法规定，妻子告发丈夫，算是丈夫自首，且妻子要被判入狱两年。

其实，李清照很清楚，只要请另一个人来代替自己当这个原告，她就能全身而退，但她没有。

就如同梅花一样，李清照“选择雪白，就只能委身寒冷”。

李清照一生喜爱梅花，从“却把青梅嗅”到“熏破春梦”，她始终都在追求提取梅花清冷的味道。

宋时多有文人调制梅香，却苦于工艺限制，无法进一步浓缩。而李清照反复试验终于调配出梅香。

梅香是一种很难浓缩的香气，想要纯粹，就不能接受任何的杂质。

就像李清照执着的那样，“可以磨难，不能苟同”。她拥有着的，是梅花般孤高的魂。

女性的失意往往根植于她的性别，但男性的失意往往不同。

从第三集开始，苏轼、黄庭坚、华佗展开的是男性历史人物的种种宦海沉浮，以及与他们相连接的香气。

苏轼对照沉香的“磨难生香”，黄庭坚对照甲香“煎熬涅槃”，医圣华佗与艾香“引火烧身”，以香型的内涵禀赋，与古人交相辉映。

除去故事编排，无论是演员表演、台词韵味，还是光影构图、配乐剪辑、氛围气质等，所有方面耗时三年的打磨，最后呈现出的，是一幅又一幅近乎完美的画面。

焚香、制香时的显微画面，细腻唯美的表现手法更是被赞为“隔着屏幕闻到了香味”。作品以一种真正的“精致”，拍出了历史大片质感。

应该说，《惟有香如故》得出的所有答案都不是绝对的，记录的细节也不都是真实的，它只是在提供一种看待历史的角度，和一种还原真相的可能。

但真真假假之中，看客看的不仅是剧中人，亦从中感悟人生事。“做梦中梦，见身外身”，世事无常，“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坚守自己的那缕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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